寅时三刻,万籁俱寂。莫家庄笼罩在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里,连虫鸣都已歇息。西厢房内,魏无羡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呼吸悠长平缓,仿佛沉在深眠之中。然而,他的意识却如同蛰伏于冰层下的暗流,异常清醒而警惕。
额心那点微凉的印记持续散着存在感,如同悬丝,一头系着他,另一头牵在隔壁静室那人的指间。蓝忘机显然也未深眠,或许正在打坐调息,或许也在无声地“观察”着这边。那层笼罩小院的灵力结界,在夜色中运转得越细腻无声,如同最精密的罗网,过滤、分析着每一缕异常的波动。
魏无羡在等待。等待变数,等待时机,也在等待……系统那从不令人“失望”的、冰冷而突兀的提示。
果然,就在天际隐约透出第一丝极淡的蟹壳青时,脑海深处,那无机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关切”:
【检测到外部环境灵力结界高度稳定,关键人物‘蓝忘机’处于深度警戒与观察状态。宿主当前‘被动感应者’伪装评级:b-(存在被进一步深度探查风险)。】
【触情境应对任务:巩固‘特殊感应体质’人设,并获取关键人物对地底异常更具体的认知需求。】
【任务内容:在接下来六个时辰内,制造一次‘无意识’或‘半清醒’状态下的阴气共鸣现象,现象需指向西厢房地底密室的具体方位及至少一项非核心特征(如‘陈旧血气’、‘石质回响’、‘特定频率的灵力残留’等)。现象需自然,符合宿主当前‘虚弱受惊’状态,且能被关键人物清晰捕捉并记录。】
【任务奖励:功德点,ooo;‘固魂丹(弱效)’x(可小幅稳固魂魄,抵御低强度阴气侵扰与搜魂术探查)。】
【任务失败惩罚:随机强化一项宿主当前身体负面状态(如‘阴气侵体表征’、‘神魂不稳幻觉’等),并显着提高关键人物下一轮深度探查几率。】
魏无羡无声地“啧”了一下。这系统,真是时时刻刻不忘给他加戏,也时时刻刻不忘将他往钢丝绳上推。巩固人设,还要指定“表演”内容,甚至规定了“观众”的反应。八个功德点和一个弱效固魂丹,代价却是要在蓝忘机眼皮子底下,精准地“共鸣”出地底密室的特征。
难。难于上青天。却又……似乎有那么一线机会。
蓝忘机正在调查地底密室,对此抱有高度关注。自己这个“体质特殊”的住户,在“睡梦”或“迷糊”中,因为靠近源头而再次产生“感应”,逻辑上说得通。关键在于“自然”,以及如何“指向”具体特征。
直接说出来?太刻意。需要一种更迂回、更“不受控制”的方式。
他回忆起《阴煞之气引导入门》中的一些描述。极度虚弱或心神失守时,特殊体质者对特定阴气环境的感应可能失控,表现为梦游般的无意识行为、呓语、或身体的本能趋避反应。
或许……可以模拟“梦游”?在蓝忘机的监控下,半梦半醒地“走”向阴气异常点,出呓语,或者表现出对某种“气息”的恐惧或吸引?
风险在于,蓝忘机可能会立刻出手制止,或进行更深入的实时探查,万一自己表演有瑕疵,或是体内那点见不得光的魂力波动不小心泄露……
但失败的惩罚同样难以承受。强化负面状态,提高探查几率,等于是将脖子主动送到蓝忘机的剑刃之下。
必须做。而且要做好。
魏无羡开始在心中默默演练。呼吸的节奏、肌肉的松弛与紧绷、眼皮颤动的频率、甚至梦呓时含糊的音节……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推敲,既要符合一个受惊虚弱少年的生理状态,又要巧妙地将“陈旧血气”、“石质回响”这样的信息碎片“泄露”出去。
时间在精密的脑内模拟中悄然流逝。窗子外的天色,由暗沉的青黑,渐渐转为一种灰蒙蒙的蓝白。
就在魏无羡感觉准备得差不多,正打算“择机”开始表演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系统,也并非来自隔壁的蓝忘机。
而是来自地下!
那股原本深沉内敛、被某种力量束缚在地脉深处的阴寒恶意,毫无征兆地,猛然鼓荡了一下!
就像沉睡的凶兽,在梦中不经意地翻身,带起地层深处沉闷的、令人心悸的震动。并非实质的地动山摇,而是一种更接近于灵觉层面的、沉闷而暴戾的冲击波。
“嗡——!”
魏无羡的识海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眼前骤然一黑,耳中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和无数混乱嘶哑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嚎叫碎片!体内那点微薄的、正按照《入门》法门缓缓运转以适应阴气的魂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阴气激流冲得七零八落,逆冲而上!
“唔!”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脱口而出,魏无羡猛地蜷缩起身子,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掐入太阳穴附近的皮肉。这一次,剧痛和混乱绝非伪装!地底那东西的暴动,直接作用于他的魂魄感知,引了最真实的痛苦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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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心蓝忘机留下的印记,在这剧烈魂力震荡和阴气冲击下,骤然亮起一层微不可察的淡蓝光晕,并非警报,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应激防护,试图稳定宿主紊乱的气息。
几乎在同一瞬间!
“砰!”
西厢房的门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一道白影如流光般闪入。蓝忘机已至床前,他显然在阴气鼓荡的第一时间便已察觉,甚至可能比魏无羡感受得更早、更清晰!
他并未立刻触碰魏无羡,而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浩瀚的灵力,凌空疾点!数道冰蓝色的灵光如同拥有生命般,迅捷无比地没入魏无羡周身几处大穴,尤其是眉心、心口、丹田。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高明的镇魂定神、疏导灵力(或魂力)逆冲的手法。灵光入体,如同清冽甘泉涌入干涸灼热的河床,强行抚平那肆虐的阴气激流和魂力暴走,将魏无羡从魂魄撕裂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凝神,守一!”蓝忘机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涤荡邪祟、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直透魏无羡混乱的识海。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但那令人作呕的阴寒和灵魂层面的悸动却久久不散。魏无羡瘫软在床榻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已浸透单薄的中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紫,眼神涣散失焦,身体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这一次,他是真的去了半条命,连伪装都省了。
蓝忘机收回手,眉头紧锁。方才那地底阴气的骤然暴动,其强度与性质都远预期,绝非自然波动,更像是什么东西被刺激了,或者……封印出现了短暂的松动。而这少年竟能引起如此强烈的共鸣,甚至差点被反噬得魂体不稳……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魏无羡痛苦蜷缩的身体,最后落在他无意识摊开、仍在微微痉挛的手上。少年的指尖,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尘末?像是……从床榻缝隙或地板上蹭到的、陈年血垢混合尘土的碎屑?
蓝忘机眸色一沉。西厢房他早已检查过,虽简陋,但还算洁净。这暗红尘末……更像是从地下、通过砖石缝隙,在方才那剧烈的阴气震荡中被“挤”上来的!结合少年之前“梦魇”中提及的“陈旧血气”……
他立刻俯身,不顾魏无羡满身冷汗,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灵力再度探入,这一次直奔那沾染了暗红尘末的指尖,同时分出一缕神识,顺着那尘末上残留的、极其淡薄的阴气痕迹,反向追溯,试图捕捉其来源的方位与深度。
魏无羡此刻意识昏沉,全靠蓝忘机的灵力吊着一口气,对身体的掌控降到最低。他能感觉到蓝忘机灵力的侵入和探查,也能模糊地“看”到,自己指尖那点不起眼的尘末,在蓝忘机神识的聚焦下,仿佛成了黑暗中的灯塔,隐隐指向身下床榻正中的地面之下……
【叮!情境应对任务‘制造阴气共鸣现象’完成度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