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金属侧门,果然虚掩着。
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此刻在苏念安眼中,比世上任何珍宝都要璀璨。
她像一枚被弹射出去的子弹,没有丝毫犹豫,矮身,侧肩,狠狠撞开那扇隔绝地狱与生路的门!
“砰!”
身体猛地冲出!一股混杂着垃圾腐臭、雨后泥土腥气和冰冷自由味道的空气,狂暴地灌入她的口鼻!猝不及防的刺激让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肺部火烧火燎地疼,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但她顾不上,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这是外面!她真的出来了!
身后的门内,刺耳的警报嘶鸣、佣人们惊恐的哭喊、保镖暴躁的吼叫和越来越浓的焦糊味,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地狱交响曲。
身前,是别墅后巷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借着别墅高处窗户透下的、被浓烟扭曲的微弱光线,她只来得及看清脚下是一条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两旁是高耸的、冰冷无情的围墙,以及堆叠在角落、散着恶臭的巨大垃圾箱。
侧门右边!第二条小巷!
小慧手绘的地图上那个潦草的箭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没有时间犹豫。
她用那只未受伤的左手,死死护住隆起的小腹。里面脆弱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决绝和逃出生天的巨大震动,不安地、有力地踢动了一下。这微小的生命律动,瞬间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跑!往右!第二条小巷!
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围墙,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
深灰色的运动服在黑暗中是最好的伪装。脚下廉价的帆布鞋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出轻微却急促的“啪嗒”声,在死寂的后巷里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次抬脚,沉重的孕肚都带来明显的下坠感,牵扯着腰背的肌肉,传来酸痛。手腕包裹在粗糙纱布下的旧伤,也在这剧烈的甩动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闷痛。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布料,黏腻冰冷。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拉扯都带着血腥味。
但她不敢停。不能停。
身后侧门的方向,猛地爆出更响亮的怒吼:
“妈的!烟是假的!电路烧了!有人搞鬼!!”
“快!守住所有出口!检查人数!!”
“后门!后门那边有动静!去看看!!”
混乱中,有人似乎察觉到了侧门这边的异常。沉重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刺眼的光柱,瞬间朝着侧门这边扫射过来!
苏念安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
她猛地扑进第一条小巷与第二条小巷交汇处的、一个巨大垃圾箱投下的阴影里,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粗糙、散着恶臭的金属箱壁,蜷缩,屏住呼吸,连指尖都不敢颤动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在她刚才奔跑过的后巷地面上来回扫射了几下。
“什么鬼动静?耗子吧!”
“妈的!虚惊一场!快回去!里面还乱着呢!”
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苏念安死死捂着嘴,才没有让那声劫后余生的喘息冲出口。后背早已被冷汗和垃圾箱的脏污浸透。她慢慢从阴影里探出头,确认手电光消失,才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冲出阴影,一头扎进第二条更加狭窄幽深的小巷。
这条小巷更暗,更窄。头顶是被两侧高大围墙切割成狭窄一线的、墨蓝色的夜空。脚下是湿滑的青苔和不知名的污秽。黑暗如同实质的液体,包裹着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渊的边缘。她只能凭借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左手依旧死死护着小腹,右手则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刺激麻木的神经,抵抗着汹涌而来的眩晕和脱力感。
宝宝……坚持住……马上……马上就到了……
脑海中,沈翊冷静的声音仿佛在回响:“……巷子尽头左转,二十米外路边,车牌尾号的黑色普通轿车……”
唐笑笑急切的声音也在呐喊:“念念!跑!别回头!看到车就冲上来!!”
怀里的文件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随着她的奔跑,棱角硌得生疼,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着她不倒下的力量。
突然——
“哗啦——!”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小巷里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