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谢连忙运起冰心诀,拍在他背心大xue上,替他舒缓身体的不适。
然而这也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的。
“你……是来找崔玉倾的?”容谢稍微拉开些距离,正色问道。
“嗯……”沈冰澌没有否认。
容谢能找到这里,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信息,沈冰澌再否认也没有用。
容谢望着沈冰澌,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沈冰澌沉默着,向後靠在岩石墙壁上,头向後仰,目光越过黑黢黢的树根,仿佛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事到如今,说什麽都没有用了。”沈冰澌道,“崔玉倾已经死了。”
“……”容谢微微皱眉。
“崔玉倾是我生身父亲,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沈冰澌道,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他死了,我也没办法把死人挖出来对峙。红长老的办法,可能对我也没什麽用。”
“那你打算怎麽办?”容谢问道。
“……我也不知道。”沈冰澌望着头顶的树根,“好歹崔玉倾还能找到个坟,沈应眉可是什麽都没留下。”
沈应眉就是沈大小姐的大名。
话说到这里,容谢已经知道沈冰澌的心结是什麽了。
“我走的时候,问了红长老,”容谢顿了顿,“他告诉我,心结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过去曾经发生过这件事,而是因为它影响着现在。”
“嗯,”沈冰澌低下头,“他也跟我说了这样的话,所以我才来这里找崔玉倾。”
“冰澌,”容谢倾身向前,靠近沈冰澌,“我明白他们对你的影响很大,可是你也要明白,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甚至影响你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什麽还要放任他们影响你呢?”
沈冰澌沉默了良久,才道:“不,你不明白。”
沈冰澌抗拒的态度,让容谢仿佛回到过去,对他开放的心门,仿佛又关上了。
还好,容谢也不是没有准备。
“我明白,”他说,“你是不是以为,崔玉倾是因为你才死的?”
沈冰澌猛然擡起头,看向容谢,黑沉沉的眸子里充满惊讶,不可置信……
这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从来没有向容谢透露过半分,容谢怎麽会知道?
容谢知道崔玉倾其人,沈冰澌尚可以解释为崔星苗说漏了嘴,可是,三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被云山宗视为奇耻大辱,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去,崔星苗更加不会向容谢透露。
“我不明白的是……”容谢眉头蹙起,“你为什麽不告诉我?”
沈冰澌的亲生父亲,他来到梅园以前的生活,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他从未向容谢提起半个字。
哪怕,就是在他到了梅园之後不久,就发生了那件扭转他本性的大事,他也未曾向容谢倾诉过。
当时他狼狈地从云山宗逃出来,和沈应眉碰头,再被沈应眉接回梅园……一切都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他的感情好像在一夜之间蒸发殆尽,他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一动不动,那天的大雨一如今天,铺天盖地地泼洒下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丶脖子流下去,一直流到裤子里丶鞋袜里,他感觉不到悲伤丶愤怒,也感觉不到冷,就像一座被遗弃在雨里的石像。
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只要变成石像,就不会痛苦了。
“我为什麽要告诉你?”沈冰澌面无表情地说,“这种事,有什麽分享的必要?”
“……”
话题随着沈冰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又走进了死胡同。
“所以你经历大长老的幻境考核时,也经常看到这件事吗?”容谢心平气和地换了一个话题。
沈冰澌明显不想聊这个,但还是“嗯”了一声。
“你可能不知道,你情绪失控的时候,也会哭着说对不起……”容谢攥住手指,决定再给沈冰澌一点刺激,“所以,那些对不起,其实是对崔玉倾说的?”
沈冰澌沉下脸,脸色就像一整块浓得化不开的乌云,他忽然擡起拳头,一拳砸在石壁上。
嘭!
两人头顶的树根扑簌簌落下许多土块和小石子,整个树洞也被沈冰澌这满是愤恨的一拳砸的晃动起来。
“不,我没什麽对不起他的,”沈冰澌暗沉沉的眸子里酝酿着风暴,紧紧盯向容谢,“不要在为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说话了,如果短命就是报应,崔玉倾活该受此报应。可惜了,我那一匕没有当场令他毙命。”
容谢的脸色难看起来,他慢慢坐直身子。
与此同时,在树洞的深处,仿佛有什麽东西的影子轻微晃动,摇摇欲坠。
然而,洞外的大雨,叶子的响声,还有此刻凝重的气氛,让树洞里的两人根本注意不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