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泻进来的日光将碎掉的茶盏分成了数十块,孟榆飘远的心瞬间拉回,她蹲下来,忙要捡起来。
“你别动,我来收拾。”
赵疡医拿了扫帚和灰斗过来,几下就收拾干净了,擡头见孟榆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大抵猜到了什麽,叹了声:“若靶场有什麽事,我去应付便是,你别太担心了。”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酸涩感撑胀眼眶,孟榆忙压了压,重新打起精神,亦不推辞,只重重地点点头:“嗯,谢谢师傅。”
赵疡医握着扫帚的手一顿,背过身去,佯作嫌弃:“要谢不是用嘴说的,赶紧把这几卷绷带收进箱子里,碍我地方。”
“是。”
孟榆莞尔应声。
***
军演这日,锣鼓喧天,所到之处,个个将士厉兵秣马,面带凛色,仿佛势要一雪前耻,整个东营别有一派肃然之气。
孟榆照常在帐子整理草药,研习医书。
欢呼声遥遥漏进来,敲在孟榆心间,强迫自己看了半日,仍看不进分毫,她干脆将医书收起,目光落到架子第二层。
那是放药箱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赵疡医已拎着它去了靶场。
临近午饭时间,孟榆没敢去厨房打饭,只啃了一个昨儿留下的馒头。
馒头已经发硬,但她不想去热。
她不想踏出帐子一步。
天色很快暗下来,她连晚间洗漱都是用昨儿剩的水。
赵疡医直到夤夜才回来,她不敢冲出去问,只立刻熄了灯,躺回榻上。
没想到赵疡医直掀了帘子进来:“别装了,我刚才远远就见你灯还亮着。”
孟榆讪讪,唯有起身点灯。
赵疡医瞥她一眼:“听说你今儿连饭都没打,如何?你要成仙了?连饭都不用吃了。”
孟榆尴尬地扯扯唇:“你不是一天都在靶场麽?怎知我没去打饭?”
赵疡医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这儿灵着呢,还需要盯着你才知道你有没有打饭。”
厨房的那个胖子和赵疡医关系极好,不消说,定是他告的密。
孟榆挑挑眉:“我虽没打饭,但我也吃了东西的。”
“吃了剩的馒头呗!我还不知道你,那馒头又冷又硬,硌小心硌着你肚子。”
赵疡医边说,边将放架子上的食盒拎过来,打开,里头是一碟子红烧肉和一碗大米饭,袅袅馀烟往上,缓缓消失在虚空中。
酸涩感染上鼻尖。
孟榆红了眼眶,擡头看他。
赵疡医怕极了,立刻道:“你可别哭,哭出来我就把肉拿走。”
他佯作要伸手过来,孟榆被他这话逗笑了,忙大手一拦,将红烧肉和米饭拿到跟前。
临走之时,赵疡医突然想起一事,又道:“今日我过去了,瞧他挺正常的,大抵没发现你在这儿,你别多想,明儿照常去拿饭,我让胖子留了饭给你。”
一道完,他掀帘就离开了。
厚重的布帘晃晃悠悠,直荡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孟榆咽下泪水,一口一口地将碗扒了个干净。
辗转了一夜,她亦不知何睡着的,醒来时天光大亮,锣鼓已经敲响。
风越过帘子灌进来,带着些许湿意。
孟榆撩开帘子一角往外望去。
浽溦被风打折了尾巴,雨意迎面扑来,地面洇湿了浅浅一片,衆人都去了靶场,外头只有值守的将士在巡逻。
忖度片刻,孟榆拿起脸盆,大着胆子去井里打了水,往返都没碰见一个人。
她松了口气。
简单洗漱了下,她又去厨房拿了两个热乎的馒头回来。
谁知刚吃完,厚重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一个脸生的将士满脸雨水,急匆匆地来回:
“李疡医,靶场有好几个人受了伤,赵疡医忙不过来,让你快去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