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笑容未减:“不过,关于具体的兵力部署与战略意图,皆属军中机密,请恕在下不便多言。”
顾相执言道:“谢护卫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
羽涅坐在一旁,看着二人说话,她确实也猜不透桓恂为何要兵行险着,将自身置于可能被合围的境地?
但谢骋语焉不详,她知此事关涉重大,于是将疑问压回心底,只擡眼看向谢骋,顺势将话题引开:“谢护卫,不知雷药坊的建造,进展如何?”
谢骋转过了头:“公主放心,此事将军督办甚紧,坊址已选定在城西,已动土搭建。只是今夜时辰已晚,不便前往。明日属下再陪公主前往一观。”
得知雷药坊已经在搭建,羽涅点了点头:“好,有劳护卫安排。”
军务不能随便谈论,他们便只说些风土人情丶沿途见闻,气氛倒也融洽。
直至接近子时,这顿接风宴尽欢而散,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羽涅住处名为“漱玉词”,是一独立的小庭院。
庭院不大,布置讲究,院中角落摆放着的几口大陶缸,缸中清水满溢,田田的莲叶间,已探出几支花苞,在朦胧夜色与泠泠月光下,悄然盛开着。
屋内,烛火透过灯罩,晕染开一室暖光,缱绻温和。
翠微立在羽涅身後为她拆卸发间的珠钗。青缎般的长发犹如瀑布般垂落下来,散在脊背上,带着沐浴後的香气。
“公主。”翠微拈着一支簪子,回想着谢骋走前说的话:“谢护卫适才说,这漱玉词的匾额,是驸马亲自拟了字,吩咐人刻好送来的。”
羽涅眼波在镜中微微一动,并未接话,只静静听着。
翠微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羡慕:“驸马在军务繁忙劳累之际,还记挂着为公主的住处题名,可见驸马心里,是真真爱护公主的。不然,前线战事千头万绪,怎还会有心思做这样的事?”
镜中女子眉眼低垂着,思索着翠微的话。
他为她安排的一切,从这庭院布局到一草一木,乃至这题着漱玉词的匾额,无不周到。
甚至连熏香,都跟她在公主府用的一样。
镜中那双低垂的眉眼微微一动。
翠微见她久久不语,轻声问:“殿下在想甚麽?这般出神。”
她擡眼,声音里带着倦意:“没甚麽。”
她起身:“这里不用伺候了翠微,你也快些去休息吧。”
该做的事已做完,翠微点了点头:“那殿下好生安歇,奴婢就在跟前的房里。”
“好,我知道了。”
说完,翠微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她手刚刚触及门扉,小丫鬟推门进来,面色难掩欣喜朝她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将军回来了,马上到府门口了!”
一听此言,羽涅整个人一颤。
她倏然望向门外,明亮的眸子迸发出璀璨的光彩,连外衫未来得及穿周正,直接提着裙摆向外奔去。
夜月昼星的庭院里,只见一身着素色宽袖长袍的身影穿过交错的回廊庭院,身上的衣袍在奔跑间被风吹的鼓荡起来,宛如一只偏偏飞舞的蝴蝶。宽大的袖摆与衣带向後飘飞,勾勒出纤细的身形。
一路上遇见的仆从纷纷背过身去,垂首不敢直视。
翠微跟在她身後叫喊着,手里拿着披风。
羽涅浑然听不见,她跳出大门的门槛外,胸脯剧烈起伏着,带着期冀凝眸望向城门方向。
恰在此时,急促得跟战鼓般的马蹄声,踏碎了江陵城的宁静,十来个兵马停在了将军府前。
最前头骏马上的人勒紧缰绳,目光紧锁着她停了下来。他身上的甲胄凝着干涸血渍,胯下战马的蹄子因连日不休的奔袭磨得皮开肉绽冒着血。
桓恂眼眸亮得灼人,直直照进她眼底,穿透尘埃与夜色,朝她咧嘴一笑:
“娘子,为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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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个伏火矾法出自《铅汞甲庚至宝集成》一书,文中参考了一下。
关于萧道遵的自称,就是他在非常亲近的人跟前不会自称“朕”,会称我,除非亲近的人惹他生气了,他才会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