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搅动着湖水,能拥有当下这一刻,对顾相执而言,已足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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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涅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
赵云甫的赏赐次日便到了府上,皆是宫中上好的药材补品,传旨的冯内侍说,让她安心静养,勿念其他。
不止如此,徐采与赵华姝也前後前来探望。
言谈间,羽涅注意到未见赵华若的身影,便询问起她的近况。
赵华姝回她,说是华若自听闻关于萧成衍的噩耗,当时便病倒,这些时日一直不见好,整个人郁郁寡欢,连房门都少出。
听闻华若如此情状,羽涅一阵沉寂。
赵华若那麽喜欢萧成衍,不用猜测,她此刻是何等悲痛。
赵华若尚且因为萧成衍伤心不已,但同行而来的徐采,也是满含心事的模样。
据说他拒绝了与王家小娘子联姻,并当衆宣告此生不娶,引得王家大为光火。
可今时不同往日,王家动怒也没用。
赵云甫现在对琅羲的话很是听从,漫不经意为徐采说几句话,王家说的那些让赵云甫撤掉徐采职位的话,都会不管用。
一连四五日过去,羽涅身体恢复得相当不错,已能在庭院中缓步行走许久。
不过用早膳时,她精神看来有些不济。
翠微布好菜,问:“公主昨夜可是没睡好?脸色瞧着有些倦。”
羽涅语气颇有些疲惫:“也不知是不是病後心神未定,这几日晚上,总觉得睡着後房里有人。”
话音落下,翠微与宋蔼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两人垂下眼眸。
一个为她添粥,一个整理着桌案,竟无一人接话。
羽涅察觉出她俩的不对,但没点名,继续喝着粥。
不多会儿,隋恩拿着琅羲的信进来。
琅羲这两日受了风寒,不能随意走动,常以书信跟她说些体己的话。
跟前两日一样,羽涅接过信打开。
在她看信的同时,隋恩说着自己从别处听来的消息,语气难免激动,他说赵元则昨夜喝醉掉入了池塘中,死了。
闻言,羽涅以为自己听错,遂追问:“赵元则死了?怎麽死的?”
隋恩忙回:“听说是昨夜在别院宴饮,醉酒失足跌进荷塘。等随从发觉时,人已经没气了。”
羽涅怔怔地坐着,仇人的死讯来得如此突兀。
她下意识地低头,重新展开手中琅羲的信,目光急切扫过那些娟秀的字迹。
信的後半段,琅羲果然也提到了此事,确认了隋恩带来的消息。
赵元则,真死了。
下一秒,她轻笑了一声,带着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死得好啊,死得好啊。”她喃喃道,阿悔的仇,终于得报。
她又哭又笑,她想到了阿悔,想到他的生命就那样轻易断送在赵元则手中,她唯有恨。
眼泪不断从她指缝中溢出,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翠微与宋蔼见状,连忙上前安慰。
“公主节哀,阿悔道长若在天有灵,知晓害他之人已得报应,也能泉下安息了。”
宋蔼用素帕给她擦着眼泪:“是啊公主,恶人伏诛,天道轮回,您保重身子要紧,阿悔道长必定也不愿见您如此伤怀。”
仇人身死,并未带来全然解脱的轻盈,反而显露一个愈合不了的伤口。
快意是真实的,遗憾也同样深刻。
无论赵丶王丶李这些人死上多少次,会为她挡下所有风雨的小师兄,都再也回不来。
但,这终究是一个了结。
一个她等待了太久的了结。
这一切,总归是结束了。
她的小师兄,可以安歇了。
深夜,她握着阿悔的遗物,任由自己沉入睡梦之中。
在意识沉入梦乡的前一刻,一声极轻的叹息,掠过她的耳畔,熟悉到让她发颤。
是梦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