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城楼我在这活得实在没意思,死後哪管……
京都新雪,哪哪都是一片耀眼的白。薄暮时分,傍晚的霞光笼在万计屋檐瓦舍之上,将整座京都城映衬得古韵非常。天际冬鸟盘旋,离人的车队轧上城楼前的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哎!晋安又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城楼半人高的砖石後突然出来一个身影,他又“哎?”了一声,怎麽这人这麽像檀哥儿啊。
风檀站在城楼上,高喊了一声,“晋安!”
晋安这才回过神来,高兴地扬起手臂挥手,道:“檀哥儿!我在!我在!”
他打马离开车队,回到城楼下仰望着风檀,眼眸里全是亮晶晶的光芒,张开手臂,欣喜地道:“檀哥儿,你快跳下来,我接着你,咱们回大晄!”
闻言,距风檀身後数丈的罗煞军和城楼上的守卫军如临大敌,这位姑娘一路上法子多得很,最後跑不过他们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威胁他们不许靠近她,还得打开城门。城门是决计不能打开的,两方各退一步,他们也就只好让她登上了城楼,可她要从城楼跳下去跑了,那麻烦可真就大了。
他们心中惴惴,风檀心中苦笑,她现在没有轻功,这麽高的城楼,跳下去可真就摔死了。况且从京都出大桦地界还远着,她走得出京都城也走不出桦朝疆域。
只是遗憾,他们来这里寻她一趟,她却连一起呆个一时半刻的机会都没有。
风檀目光望向缓缓驶离的大晄车队,想开口又犹豫地说不出话来,晋安知道她想问什麽,道:“陛下虽然还没有醒,但是脉象平稳,不会有大事的。”
风檀放下心来,脑海里又想起红袖阁的大火,想起几位娘子血淋淋的人头,复杂的情感激烈厮杀,两方谁也不肯饶过谁。
她对晋安颔首示意知晓,看着他清瘦了不少的脸庞,笑了笑,对他行了个官礼,道:“晋安,一路保重。”
雪又下起来了,雪花沁在空气中如同白羽落在城楼上的风檀身上,晋安终于想起檀哥儿她是个女儿身。
忽而又想起当年少年一身青衫落拓,官袍加身如修竹,与他一同在六科廊嬉笑怒骂共事的日子来。
眼圈霎时就红了,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官场新贵,妄图扭转腐朽山河的簪花少年郎,她还没参加过贡考,届时拔贡九卷到都堂,科名加身,金榜题名,本该一世无双。
官场才是属于她的地方,若是身为女儿身心怀壮志不能施展也就罢了,偏是被囚禁在敌国作。。。。。。。
晋安拳头捏得咯吱响,忍着愤恨向风檀回了个官礼,眼泪就不争气得落下来,混在飘扬的雪花中像是凝结了冰晶,道:“檀哥儿,上次作别时我便说过,我晋安候在帝京,等你杀回朝堂!”
两个少年人对视,离别愁肠烧红了眼睛,他们不知道一别之後何时再能再见,甚至能不能见,但是都刻意规避了最残忍的可能,乐观得留下一线希望。
风檀眨眨眼将泪意逼退,莞尔应道:“好,咱们朝堂见!”
晋安抹了把眼泪,高嚎着嗓子唱起他最喜欢的歌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後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如上次离别,他又在给风檀鼓气,晋安从来都是风檀砥砺前行的温柔乡。
扬着大晄旗帜的车队在漫天大雪中渐渐远离,风檀站在城楼上,手指不自觉扣紧砖石,同无法救出风有命一样,她同样救不出自己。
她痛恨这样的窒息感。
但当初她又别无选择。萧殷时从来不出选择题,他当时以孟河纳布尔为棋,呈现在风檀面前的就已是一局死棋,他没想着让风檀从棋盘中杀出一条生路。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就是果。风檀借着萧殷时的臂助升官,最终又被囚在了他的股掌之中。
少年人已在末路,亲人和朋友想尽办法而不如人意,要说没有庞大的失落与颓唐笼罩是不可能的。
风檀心中惶惶,站在城楼上的身影清瘦孤绝,漫天大雪中故人身影逐渐模糊不见,脚下就是她走不出去的分界线。
这次受到的挫折远不如崇明十七年的大火之夜,风檀破碎谈不上,心理重建却是必须的,她要给自己在困局中找到一条自由路。
善于斗争,勇于斗争,她能打倒高聿,就能从萧殷时这里回到故土。两脚踢翻尘世路,星星之火,也能燎原!
风檀眼神逐渐坚定,身後纷沓脚步声传来,衆将士恭敬的声音异口同声,“陛下!”
新君登基,帝袍华丽,泼墨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汹涌的金色波涛被行走时的风带着飘起,不过十二硫冠冕应当是刚戴上却没戴好,在疾速前行中摇摇欲坠,瞧着竟有些滑稽的意味。
萧殷时走到距风檀三丈远处停下脚步,甩了碍事的帝王冠冕,眸中有嗜血的狠戾,声音沉郁,慢声威胁道:“风檀,你若敢往前再走一步,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