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阳悬在半空,却没多少暖意。陈墨和丁秋楠从医院食堂出来,手里各拎着一个铝制饭盒——饭盒里装着清炒白菜、萝卜炖粉条,还有两块玉米糕,是今天的午饭。两人并肩走在胡同里,脚下的石板路被晒得微微烫,可谁都没心思感受这份暖意,话题始终绕着早上的事。
“墨哥,杨院长怎么会突然被调去镇卫生院啊?”丁秋楠攥着饭盒带,眉头皱得紧紧的,“昨天我去儿科送药材,还见他跟护士长叮嘱‘多关注住院患儿的体温’,看着挺和蔼的,怎么就……”
陈墨放慢脚步,侧头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我听梁主任说,有人写了举报信,说杨院长‘官僚主义’,还列举了‘开会多、深入临床少’这些理由,上面就批了‘调岗锻炼’。但你也知道,这大概率是借口——最近形势越来越微妙,连杨院长这种不插手业务的都被针对,咱们以后更得小心。”
他顿了顿,把王叔之前的叮嘱也补了进去:“王叔上次特意跟我说,让咱们少说话、多做事,别掺和无关的事。杨院长这事,说不定就是有人借题挥,咱们千万别在外头议论,免得惹祸上身。”
丁秋楠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陈墨的胳膊:“我知道了,以后我在儿科也只专心配药、照顾患儿,别人聊这些我就躲开。就是……有点害怕,好好的人怎么说调就调,还调去那么偏的地方。”
“别怕,有我呢。”陈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做好自己的事,照顾好宝宝,其他的不用多管。等过段时间形势稳了,一切都会好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小院门口。王婶正推着小推车在院子里转圈,陈文轩和陈文蕙躺在车里,手里抓着彩色的小铃铛,“叮叮当当”地摇着,看到陈墨和丁秋楠,立马伸出小手,嘴里“哦哦”地叫着。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我炖了小米粥,还热了昨天的馒头。”王婶笑着迎上来,接过丁秋楠手里的饭盒,“宝宝刚才还念叨你们呢,一听见脚步声就往外看。”
陈墨弯腰抱起陈文轩,在他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文轩想爸爸没?爸爸今天给你带了水果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到宝宝嘴边——这是他早上从医院食堂小卖部买的,算是稀罕物。
丁秋楠则抱起陈文蕙,轻轻晃着:“妈妈的小蕙蕙,今天有没有听话呀?王奶奶有没有给你喂辅食?”
一家人走进屋,王婶把小米粥盛出来,又把食堂带的菜热了热。吃饭时,王婶看丁秋楠脸色不好,就知道她肯定听说了杨院长的事。“秋楠啊,”王婶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担心,可这种时候最要沉住气。我当年在南泥湾的时候,比这更紧张的情况都见过,只要咱们不做错事、不说错话,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会有事。”
她顿了顿,又补充:“你还年轻,有时候想法太单纯,在外头别跟人议论医院的事,尤其是领导的调动、会议的内容,哪怕是同事闲聊,你也别搭话。照顾好宝宝,做好工作,比啥都重要。”
丁秋楠点点头,眼眶有点红:“婶,我记住了,就是觉得心里慌,好好的杨院长……”
“唉,这世道就是这样。”王婶叹了口气,又看向陈墨,“小陈,你是男人,更要稳住。秋楠和宝宝都靠你呢,遇到事别慌,实在不行就去找王叔或者你爸妈的老战友,他们肯定能帮你。”
“我知道,婶您放心。”陈墨给丁秋楠夹了一筷子菜,“快吃饭吧,粥要凉了,下午还得上班呢。”
午饭在略显沉重的氛围中结束。陈墨和丁秋楠收拾好碗筷,又跟宝宝玩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出门——陈文轩和陈文蕙拉着他们的衣角,不肯松手,最后还是王婶拿出玩具,才把宝宝的注意力转移开。
下午一点多,两人回到协和医院,刚走到门诊楼门口,就感觉到不对劲——往日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今天竟然空无一人,挂号窗口紧闭,候诊椅上也没有一个患者,只有几个护士站在护士站里,脸色凝重地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患者都没有?”丁秋楠小声问,心里的不安更甚。
陈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内科的李大夫匆匆走过来,脸色苍白:“陈医生,丁护士,你们没听说吗?杨院长……杨院长中午从家属楼楼顶跳下来了,人已经没了!”
“什么?!”陈墨和丁秋楠同时愣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真的,我中午回家吃饭,正好看到救护车过来,后来听院办的人说,杨院长留了遗书,尸体和遗书都被有关部门收走了。”李大夫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恐惧,“现在院里气氛特别紧张,好多人都被叫去谈话了,你们一会儿说不定也会被找。”
陈墨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憋闷得喘不过气——杨院长虽然不是业务型院长,可待人谦和,去年丁秋楠生孩子,他还特意让院办送了两罐麦乳精;他整理中医笔记时,杨院长也批了经费支持,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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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先回科室吧。”陈墨拉着丁秋楠的手,声音有点沙哑,“别在这儿站着,小心被人看见。”
丁秋楠点点头,脚步有点虚浮——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想到杨院长的遭遇,就忍不住害怕。两人分开前,陈墨又叮嘱:“你在中药房别乱走,有人找你就实话实说,别慌,我会想办法找你。”
“嗯,你也小心。”丁秋楠眼眶红红的,看着陈墨走进中医科的方向,才转身往中药房走。
陈墨刚走进中医科诊室,王洁就迎上来,声音颤:“陈医生,您听说了吗?杨院长他……还有,刚才院办来通知,让您现在去行政楼小会议室谈话。”
“知道了。”陈墨深吸一口气,换上白大褂,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去去就回,要是有人找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
行政楼离中医科不远,可陈墨走得格外慢——越靠近行政楼,气氛越紧张,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腰间别着手枪,眼神锐利地盯着来往的人。看到陈墨过来,其中一个士兵上前一步,拿出手里的花名册:“姓名,科室。”
“陈墨,中医科。”
士兵核对完花名册,侧身让开:“进去吧,里面有人等你。”
小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陈墨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五个人,都穿着中山装,不是医院的同事。他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就看到坐在中间的老人对他笑了笑——那是刘叔,他爸妈的老战友,去年丁秋楠生孩子时,还跟几位老战友一起去家里看过宝宝。
“小陈,坐吧。”刘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温和,“就是例行谈话,问你几个问题,实话实说就行。”
陈墨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在椅子上坐下。旁边一个年轻点的人拿出笔记本,开口问道:“陈医生,你跟杨院长平时有交集吗?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关于医院管理、政策方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