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听到这,气得眼尾发红,龇着牙,暗骂自己兄长委实不争气,若是轻贱,怡红院里大有妓子让他逞快,若是真心喜欢,好生待她便是,寡妇经年再嫁又不稀奇,何必急着这几下,没名没分地糟蹋人家的风骨!
玄彻揉了揉阿娇的下巴肉,“娇娇不必放在心上,朕昨日是有些气急攻心,才跟你说了那些事,本来,朕不打算让你知晓,平白添你负担。”
“不,你该说的”,阿娇摇头,眼睫如蒙大雨地,纷纷垂落,神情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好像是自己犯了错,“你说的我都愧疚了,我知道,是我欠了你…”
“夫妻本是至亲,何谈亏欠不亏欠的”,不过,他当时的确焦头烂额,一边是良将可怜的遗孀,一边是阿娇唯一的兄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不想亏待。
其实,玄彻挺想治一治长乐侯的,他真是配得上他的封号,长乐无忧,没吃过苦头,才做出这等不韪之事。
可真要追究起来,群激民愤,莫说死罪,就是判他自宫已够他喝一壶了,到时候阿娇回来,见董家被折腾成这样,定然伤心得不行,更不会原谅他了。
玄彻无奈,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长乐侯作的孽,还得他来收拾。
为此,他提了闻侯在朝的官职,送那郡夫人一小批人手,照她的意愿,护送她出长安,至于她现在身处何方,他并未过问。
阿娇气鼓鼓抱胸,“这个董涪霖,正事少干,尽会惹事,等我明儿出宫定要好好教训他!”
玄彻却是若有所思,“他对那夫人也有几分真心,别看他是游山玩水,朕猜,他是四处找人呢。”
阿娇呸了一声,“做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他也有脸找人。”
玄彻认同,“在这点,娇娇比他懂事得多,诶,就当他是跟你捆着的陪衬吧,你是无上珍品,他是不跟你一块卖不出去的赔钱货。”
阿娇笑得有些苦,唇角要上不下的,和眉毛一起纠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真是没想到,哥哥还能做出这种事来,他都没跟我说话,可见他也觉得没脸!”
“的确”,虽然玄彻先前对阿娇也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但她们本就是夫妻,长乐侯的情况则与他不同,丧事未过便猴急,连他都看不下去。
然而,玄彻事後思索一番,若阿娇是良将的遗孀,他一见倾心,大抵也会这麽做,但他肯定做的比长乐侯谨慎,不会闹得这样难堪。
阿娇念着找兄长算账,可他仿佛提前感受到危险,早早跑远了,听娘亲说,他此行目的地是广川国。
她倚在窗边,嘀咕道,“别是找上了那位郡夫人…”
且说常山王太子意图叛变,玄彻跟诸多武将商议後,派去一半兵力围剿,但明面上却从未昭告,故而,长安还是一派春和景明的佳景。
铁娘子在危机解除後,便被送回南星苑,阿娇这趟出宫,便是带儿子登门去的。
车轮滚滚,平稳向前,母子俩安然坐在桐油车上,几只燕子翩然衔柳叶飞过,带着似曾相识的意味。
阿渡念着要给自己的鸟兄弟买媳妇,从南星苑出来後,巴巴往窗外望,眼看着马车经过市集,便扯着娘亲的裙摆,另一个小手使劲往外指,像小兵跟将军汇报敌情一样。
阿娇捏了捏儿子软嫩的脸,由着他下车,她们循着鸣鸣的鸟叫声走走停停。
一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拄着拐杖,陡然冒出来,弓着腰做拦路虎,拿着破烂到没边的瓷碗,咳着声说,“这位贵主,行行好,赏点铜板罢…”
侍卫见状,忙上前挡住,眼神凶恶,亮刀威慑,“哪来没眼力的东西,惊扰了我家主子,十条命都不够你受的。”
阿娇蹙眉,叫花子虽然落魄脏乱,但也是她的子民。
她眼睫扑闪几下,想起在萍姚的日子,那里不比长安繁华,叫花子多得多,她扮作小摊贩时,挣来的铜钱都一路随缘捐了去,权当行善。
眼下既然遇见,便是他的机缘,赏他些银子便是。
“你退下。”
侍卫见娘娘下令,立时收敛气势,口中喏喏地後腿几部。
“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我从长安来,要回长安去。”
这话说的,跟打哑谜似的,阿娇挑高了翠眉,显然,他在暗示自己是长安人士,不是从外城流浪进来的。
“大胆!怎麽跟我家主子说话的?”
“哎哟,冒犯了贵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叫花子状似後怕,抖着身子咳嗽几声,然後闲适的语气却暴露了他的肆意和轻慢。
电光火石间,阿娇脑海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生出摘草帽的冲动,又怕见到陌生脸庞的失望,便强掩住欣喜和激动,“你,你该不会,是章求索罢?”
草帽昂起,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那人叼着狗尾草,语气甚是浪荡,“唷,娘娘聪慧,微臣参见娘娘。”
阿娇险些如兔子跳起来,又惊又喜,“求索,是你!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