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曾在太皇太後的懿旨下拍手称快丶说阿娇脾性大丶不堪为後的人,都该来听听阿娇到底有多好。
小皇子玄明被宫女抱进来,一家三口简简单单用了午膳。
阿娇看着桌上的十几道菜式,悄然松了一口气,终于没见到药汤了。
诚然以回春草为主体熬制的药汤口味偏甜,可只要一想它的身份——「一碗药」,她就怎麽也提不起兴致。
这两个多月,她每喝一次药,都得用糕点将药味盖住,但同一式样的糕点,她连着吃两日就腻味了,玄彻为此专门在长安招募了一位糕点师傅。
到宫里当御厨,那可是个光宗耀祖的肥差,是以厨子们排成了长队,踊跃报名。
经过三重选拔,一位做出九宫格糕点拼盘的厨子得到阿娇的首肯,她特地召见,却讶然发现,兜兜转转,竟是青儿。
青儿福身问安,阿娇点头称赞,“想不到你才掌勺不到一年,就有这般手艺,可见是天赋使然。”
于是青儿便当上了宫里的第一位女御厨,每日除了做糕点,偶尔也会研制些小吃食,她既有揉面的力道,又有心思的细腻,常常让阿娇赞不绝口。
阿娇是个大方的主子,青儿手艺好,菜品新颖又美味,她便赐黄金,赏白银,源源不断的赏赐如今足以让青儿在长安最繁华的街口开家大酒楼了。
长乐侯回到长安,进宫探望胞妹和小侄子的时候,还开玩笑,“妹妹挖了我的人,可是要补偿的。你不知道,多少客人听见青姑娘进宫当御厨都拍桌叹惋呢,你倒是有口福,他们可都吃不到了!”
阿娇如今看到他便烦,径直朝他翻白眼,“待在我这儿好,还是待在你这儿好,一根手指就能想明白。还有你,竟有脸问我要补偿,哼,董涪霖,我还没追究你呢,你跟那夫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长乐侯得知事情败露,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娘娘恕罪呀,别追究微臣,成不成?”
“我知道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阿娇指着他重重点了点,语气颇为郁闷,“见我你总得说实话罢!我又不会害你。”
妹妹关切的眼神让长乐侯难得升起一阵愧疚,他叹了口气,与她全盘托出了。
阿娇这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时,玄彻夹起糕点,咬下一边,甚甜,觉得阿娇一定喜欢,便喂到她嘴边,将她的思绪拉回。
阿娇抿了抿嘴,就着玄彻的筷箸,慢条斯理地吃了好几口,才将糕点吃完。
阿渡有模学样,夹着一块白花花的鱼片,想献给娘亲,结果小肥手还不得筷箸的使用之法,七扭八歪地把鱼片夹碎了,狼狈地散在桌上。
这条肥硕的鲟鱼本就在御厨的刀下死无全尸,没想到上了餐桌,还要遭受小皇子的毒手,可谓鱼生坎坷。
阿渡撇嘴,举着空空如也的筷箸,嘴巴一圈还有食物的残渣,像田里的小泥鳅。
他把自己折腾得甚是狼狈,玄彻循着儿时的记忆,下意识要呵斥他。
阿娇却柔柔一笑,拿来帕子,耐心将儿子的粉嫩小脸擦干抹净。
阿渡眯眼笑,天真无邪,“娘亲的帕子,好香香~”
玄彻看着母子俩其乐融融,心里一阵安慰,绷紧的心弦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
回想遥远的以前,他是孟氏的肉中刺,稍有表现不得当的地方,便要遭她非难,眼神之凶狠,言辞之吝啬,是妻儿无法想象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形的冷漠,是对他视而不见,对玄稆宠爱万千。
他曾在暗处嫉妒,也曾在深夜恨意入骨,直到发现孟氏并非生母,直到她在冷宫一命呜呼才算解脱。
如今,爱妻依偎在身边,稚子活泼可爱,这样温馨的小家不就是他儿时梦寐以求的吗。
他得偿所愿了。
他作为男子,在人间的一切幸福皆仰赖于董馥娇。
玄彻身子往椅背上仰,徜徉在温馨的爱巢。
阿渡的小脸恢复成白净的模样,他索性不吃了,跳下椅子,爬进桌下,像蘑菇一样蹲在里面,两只手掌弯起来,并成圆圈,大喊大叫,“大暑!我在里面,快来找我呀!”
大暑本来在门口啄着虾米鸡蛋羹,听见小主人的呼唤立时摇头晃脑地走进来,追着声线也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