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是在卯时三刻响的。
第一声撞破晨雾时,我正站在相府仪门内。
红绸从脚边铺出去,像条被血浸透的河,直漫到义祠台阶下。
春桃替我理了理盖头流苏,指尖在我手背轻轻掐了掐——这是我们约好的“别怕”暗号。
我垂眸看她,见她眼眶红得像浸了朱砂,却还在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吉时到——”赞礼官的嗓子破了音。
我抬步。
绣鞋碾过红绸的刹那,地脉在脚下轻轻颤了颤。
这震颤从鞋底窜上来,沿着腿骨爬进脊梁,像有人在我心口敲了面小鼓。
凤冠上的东珠蹭着耳垂,凉得刺骨,可夹层里的金纹却烫得烫——那是我连夜用老驼骸骨里的咒丝绣的,每一道都缠着半粒醒魂丹的药粉。
“清棠姑娘,承宗礼需独自行至祠前。”老吴不知何时候在红毯边,他手里攥着那串青铜铃,指节白得青。
我扫过他腰间别着的火折子——昨晚他换祭坛香料时,我往醒魂灰里掺了半钱鹤顶红,此刻该顺着香火钻进他肺里了。
“有劳吴伯。”我扯了扯嘴角。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被第二声钟声打断。
这一回钟声沉得闷,震得屋檐下的铜铃都嗡嗡作响。
我抬头,见乌云正从西北角漫过来,像团被揉皱的灰绸,缓缓往月亮上爬。
祭母的声音就是这时钻进耳朵的,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月蚀交颈,乱序之女终将归位——你的婚礼,即是你的葬礼。”
我脚步未停。
相府的石狮子在红绸两侧蹲得笔挺,可我知道,它们脚下埋着春桃昨晚埋下的反咒丝线。
每走一步,丝线就跟着抽紧一分,把玄牝会布在义祠的血阵往反方向扯。
系统在耳边轻响:“地脉牵引进度:。”我摸了摸腕间金纹,顶级谋士的倒计时已经跳到,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
义祠的门开了。
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晃了晃,灯芯爆出个灯花。
我跪下去时,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人醒。
凤冠突然烫得惊人,像是被扔进了炭盆,母亲遗编成的络子在头顶灼出一片热意。
系统提示“滴”地炸响:“侦测到‘归命火’点燃,启动‘魂狱·逆向牵引’。”
眼前腾起白雾。
祭母的影子从雾里浮出来。
她还是那副青铜母面具,可身后跪了一地女子——有相府的粗使丫头,有街边的绣娘,还有几个我在卷宗里见过的,早该入土的玄牝会旧人。
阿素在最前头,她脖颈上还系着我去年冬天塞给她的蓝布巾,那是她给我绣凤冠时,我见她冻得抖,随手扯下来的。
“你说嫡女皆祸根?”我跪着,却挺直了脊背,“可真正吃人的,是你用仇恨喂养的信仰。”
青铜铃在她手里晃起来,叮铃铃的,像极了当年母亲咽气前,窗外的风摇响的铜铃。
“她们自愿献祭。”她声音里裹着冰碴,“你以为你救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