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清晨,天光未亮,东宫废殿外的铜铃忽而轻响了一声。
不是风动,不是鸟掠,而是门轴缓缓推开时,那一声沉寂七日的叹息。
我踏出殿门,白衣依旧,丝未乱,脚上那双素缎绣鞋也未曾沾染半分尘泥。
可守在殿外的八个侍卫却齐齐后退一步,手中长矛几乎脱手落地。
有人颤着嗓音低呼:“她……她走路没影子!”
是吗?
我低头,淡淡一笑。
影子当然有——只是寻常人看不见罢了。
唯有站在我身后的老画师,在他浑浊的眼中,映出了我脚下那一片缠满银丝的暗影,密密麻麻,如蛛网织就,随我每一步前行微微震颤,仿佛活物呼吸。
那是银茧的力量,也是静心域的具现。
从昨夜起,我的神魂便已重塑。
七日失忆虽剜去一段过往,却换来意志如刀、心志如铁。
我不再是那个被囚于宫闱、任人构陷的罪臣之女,也不是只会以智谋周旋的宅斗棋子。
现在的我,是执棋者。
凤仪门在望。
秦妈妈带着一队宫婢横立阶前,紫金披帛猎猎扬起,满脸倨傲:“沈清棠,你胆大包天!娘娘有令,沈氏未满七日禳灾,不得擅离东宫半步,违者按逆罪论处!”
我脚步未停,唇角微扬:“你说的是哪个沈氏?”
她一愣。
“那个任你们泼脏水、钉阴铁、换茶杯、改命格的傀儡?”我缓步逼近,声音不疾不徐,“早在七日前,就死在你们亲手布下的‘毒杀案’里了。”
话音落,身后空气轻轻一漾。
无念影坐在一把凭空浮现的绣凳上,白衣赤足,间银丝垂落如瀑。
她轻轻摇头,像是在笑这世间的愚昧,又像是在哀悯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
秦妈妈猛地扭头:“谁在那里?!站出来!”
无人应答。
可她的膝盖却不受控制地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出闷响。
她惊恐四顾,却什么也没看见——只觉胸口压着千斤巨石,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我越过她,一步步踏上凤仪殿高阶。
殿内焚香袅袅,皇后端坐主位,手中捧着那只龙纹金杯,正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热茶。
正是七日前,我“下毒”时所触的那只杯子。
她抬眼见我,非但不惊,反而笑了,笑意张扬而得意:“你果然来了。本宫就知道,你逃不出这一局。这杯子我日日用,专克你沈家邪术——每喝一口,都在消你命格,破你道行。”
我站在殿中央,阳光斜照进来,落在肩头却仿佛隔了一层雾。
“那你可知,”我轻声道,“它早已不是原来的杯子了?”
她笑容一顿,眼神微凝。
我缓缓摊开掌心,指尖泛起一丝极淡的血光:“七日前,我渡血入阿灰口中时,已用‘话术反击’种下潜意识——凡接触过此血之人,所见之物皆会被扭曲。你喝的每一口茶,都是我让你看见的茶;你握的每一个物件,都是我允许你认知的模样。”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低头看向手中金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