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于宗祠高台,虽目不能视,却觉天地间有无数细丝缠绕——那是人心震颤所引动的银线余波。
老画师奔来急报:“城南三户人家,子杀父、妻弑夫……皆因夜中梦语催逼,脱口说出陈年罪过,继而癫狂行凶!”他声音抖,“百姓称此为‘月魇症’,说是有白衣女子入梦低语:‘说出来,就不痛了。’”
我指尖微颤。
那话音,竟与我昨夜梦中听见的一模一样。
不是幻觉,不是巧合。
是有人在复刻我的“言刃”——以言语为刃,剖心为祭,借万民之口掀起滔天血浪。
可真正的言刃尚未成型,我仅能以言语破局、以逻辑织网,还未真正掌握“以声杀人”的力量。
那么,是谁?
抢先一步,炼成了这门禁忌之术?
系统忽响:【检测到高频心蛊共振源,位于城南废尼庵。
警告:该区域存在记忆扭曲场,持续接近可能导致人格解离。】
我的心猛地一沉。
记忆扭曲场……原来如此。
言刃并非凭空而成,它需以“真实”为引,以“执念”为火,煅烧灵魂深处最不敢触碰的过往。
而施术者,必须先割裂自己的记忆,才能将话语化作利刃,刺入他人神魂。
可代价是什么?
我尚不知晓,但已嗅到血腥味。
“备马。”我转身便走,玄裙翻卷如夜云压境。
“小姐!”老画师踉跄追上,“王爷刚传令下来,您不得擅自离府!侍卫已在门口候着……”
我知道是他。
顾昭珩醒了,或是勉强撑起了残损的识海,哪怕旧伤溃烂、经脉尽断,也要用最后一点精神力拦住我。
可正因他病着,我才不能停。
若连我都沉默,谁来止住这场蔓延全城的梦魇?
我冷笑一声,抬步直趋府门。
两名黑甲侍卫横刀而立,铁面冷光,正是靖王府亲卫。
“让开。”我说。
“属下奉命行事,请小姐见谅。”一人抱拳,不动分毫。
我闭眼,心口银茧骤然滚烫,像是熔化的星辰在胸腔里炸开。
下一瞬,意识被猛地撕扯,坠入一片昏红梦境——
血雾弥漫,残垣断壁间,顾昭珩半跪于地,肩头伤口溃烂流脓,黑血顺着铠甲缝隙滴落。
他一只手死死攥住一缕银丝,那正是“双生渊”契约断裂后的残链,连接着我们的识海。
他抬头看我,眼神涣散却执拗。
“别去……”他喃喃,嗓音沙哑如砾石摩擦,“这是陷阱……她要你开口……一旦你说出真相,你的记忆就会被吞噬……你会忘了我……忘了你自己……”
我心头剧震。
可我一步步走近他的幻影,直至能看清他眉骨上的旧疤,那是当年母妃被害那夜,他拼死护棺留下的伤。
我在他额前轻轻一吻,唇落如雪。
“可若我不开口,”我低声说,“谁来替那三个被儿子亲手劈死的父亲止声?谁来救那些在梦里被逼吐露奸情、羞愤自尽的妻子?顾昭珩,你是靖王,你可以拦我一时,但你挡不住千百个正在崩溃的灵魂。”
我咬破指尖,鲜血滴落,沿着银丝逆流而上,强行注入他的识海。
“这一滴血,稳住双生渊。”我看着他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等我回来,再补你一句情话——现在,让我去做那个该说话的人。”
梦境轰然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