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床前,把灯火的光晕罩住。
阴影落在纸面上,祝琰抬起头来,见他解衣靠近过来,不由有些脸热,将礼单卷好放回床里的匣子。
宋洹之自后拢住她的腰,轻声?道:“不是?说好?了交给底下人办?你还在病中,要听话?。”
祝琰轻轻推了下他的手?,“别这么近,仔细过了病气……”
话?音未落,人被紧扣在枕上吻住了唇。
呼吸交错的瞬间,昏昏听见他在耳际低语,“病气过给我,你会不会快些好起来?”
腊月廿八,祝瑜在百忙里?拨闲来瞧了祝琰一回。
“早前派人来送年礼,就听说没在上院见着你。喊人去找洛平问,才?知道你病着。”
祝瑜把带来的药材补品推过去给张嬷嬷等人收入库,回身絮絮叨叨嘱咐祝琰。
“也不必太逞强,身子是?自个儿的,休养好?了才?能有往后的好?日子。”
祝琰抿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吃几日药已快全好?了,姐姐家里?事忙,何?苦巴巴跑这一趟。”
祝瑜携着她坐到炕上,替她将一旁的毯子披裹在身,“你年纪小,怕你不知道深浅,逞强显能作践自己身子,我说错你没有?”
从炕桌底下翻出几个账本,啪地一声?丢在案上,“打量我没瞧见?”
祝琰连忙软言告饶,惹得梦月等在旁都跟着笑了。
外院思幽堂,乔翊安漫不经心翻着架上的书卷,外间厅中,宋洹之吩咐玉书去办件差,乔翊安没一点儿做客的自觉,搜到本没见过的残卷,捏在手?里?头走去窗下的软榻上歪着瞧。
博山炉里?轻烟袅袅,氤氲着男人宝蓝底织金线绣鱼纹的袍子。
宋洹之那边交代完差事,走回内间,就见乔翊安支颐靠在榻上,已经睡着了。
那册孤本手?抄的典籍,随意丢在榻底下。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拾起那书,不及直起身来,便?对?上乔翊安泛红的一双眼睛。
那眼里?布满了血丝,明?显未曾睡好?,疲倦中带着几丝戒备之意。
——宋洹之心意一转,便?明?白了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
身处朝堂,历经倾轧构陷,被算计多了,为人自然便?警觉起来。
乔翊安瞧着像是?个什么都不过心的洒脱人,却原来也要时刻紧绷提防着旁人。
倦极入睡,稍稍有人靠近过来,便?立时惊醒。
宋洹之没停留,回身将书放回阁层。乔翊安伸了个懒腰,笑道:“昨儿晚上在明?月楼跟他们吃酒,清早才?回院儿。”
宋洹之哂笑一声?:“我若是?刺客,只怕你阖眼的一瞬就没命了。”
乔翊醒了会神?,抬手?掸掸袍子,坐直了身,“北边那些人,近来小动作多得很。我瞧八成不等年节过完,京里?就要出大?事。”
宋洹之坐在桌前提笔写字,垂着眼道:“你自己北边那些生意和人,盯紧着些,别银子还没落袋,就给人抢了回去。”
乔翊安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哂道:“他隐忍了这好?些年,说起来也颇不容易。这回皇孙一进?宫,他才?坐不住了。我听说宫里?已经传开,说皇上有意拟立储的旨意。”
宋洹之没抬头,淡淡地道:“皇上龙体违和已久,早立储君,也好?安定社稷臣民。他若是?想得通,兴许还有路走。”
乔翊安摇头道:“我已是?累了。等这回事了,便?向陛下请辞,朝里?的官有什么好?做?往后只守着银子和美人度日,要多快活便?有多快活。”
正说到此处,外头来报,说祝瑜从内院出来了,乔翊安便?站起身来,掩嘴打了个哈欠,“除夕一早,宫里?头见。”
宋洹之笑了下,只朝他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房中。
外头发生着什么,祝琰暂没闲暇去管。
距离年节只余最后一日,要忙要顾的事千头万绪,南棠里?传消息过来,说潘柳儿没答应她指的那条路,开始闹绝食逼宋泽之现身。
祝琰闻言叹了口气,硬起心肠道:“由她。”
她带着管事娘子们巡了一趟内外各院,该安置的,该打点的,该准备的,亲眼过目瞧一回,哪里?有疏漏及时调整。
她不想自己头一年掌家,就在年节这样的大?日子里?被挑出错来。
除夕当日一早,嘉武侯宋洹之等入宫参与年节朝拜,带了宫里?的赏赐回来。
宋洹之马不停蹄,带领族人往祠堂祭拜。
内院上房里?挤满了人,宋氏族里?的长辈晚辈,比任何?时候祝琰瞧过的都多。
虽说丧期内不大?肆铺排,到底年节不同于别的时候,屋里?屋外置了几张大?席,摆满了宴客的茶点。
屋里?头说笑、摸牌,好?不热闹。
一会儿婆子来请示下,一会儿侍婢过来问话?,又要应对?宾客寒暄,祝琰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一整日都没个放松的时候。
天色暗下来,屋里?掌了灯,宾客陆续离去,各回各家去守岁。
祝琰回到蓼香汀,撒了一把赏钱给屋里?的服侍的人,只留两个守门?看茶的小婢,余下的尽数放出去由着她们自己去玩。
宋洹之回来的颇迟,心下猜度祝琰兴许睡了,放轻脚步走到稍间,就听里?头传出温软的声?音。
“是?二爷么?”
宋洹之应了声?,跨步进?来,见她斜倚在床上在做针线。
屋里?光线很暗,惹得他蹙眉,“风寒才?好?些,仔细又熬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