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域,死寂之地。
与上次仓惶逃出不同,此次五人小队是有备而来,在月璇真人精心布置的“太乙匿形阵”笼罩下,他们如同五道融入灰色背景的淡淡虚影,悄无声息地穿过外围那熟悉的、弥漫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荒芜丘陵。
越往里深入,天空便越是低沉晦暗,终年不散的铅灰色阴云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游离的幽冥死气也越浓郁精纯。寻常修士至此,若无特殊功法或宝物护体,不仅法力运转滞涩,神魂更会不断受到死气侵蚀,生机悄然流逝。
凌绝运转《太虚混沌诀》,混沌星力在体内生生不息,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将侵袭而来的死气或吞噬转化,或排斥在外。他肩头的灵兽袋内,幽儿沉睡的气息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应,冰蓝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紫宸真君身周环绕着一层淡紫色的清灵光晕,那是万法仙盟秘传的“紫府清心咒”,专克阴邪,守护神魂,效果显着。月璇真人则借助阵盘,将匿形阵的范围与稳固性调控到最佳,同时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扫视着前方每一寸土地可能存在的阵法陷阱或能量异常。雷震体表隐隐有细碎的金色雷光跳跃,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让靠近的死气出滋滋的消融声。慧明佛子最为特殊,他并未刻意抵御,只是低声诵念着佛号,周身自然流淌出一圈柔和的、带着檀香气息的佛光,所过之处,死气如雪遇暖阳,悄然退散净化,他手中那串念珠上的感应,也随着前行而逐渐增强。
“前方三百里,死气浓度剧增,地形转为大片破碎的、似被巨力犁过的黑岩平原,有微弱的空间紊乱波动残留。”月璇真人忽然传音示警,手中阵盘上的几枚符文微微亮,“疑似经历过激烈战斗,或是有天然的空间裂痕存在。”
凌绝神识延伸过去,果然感受到那片区域的不同。破碎的黑岩上残留着一些焦痕与冰霜的痕迹,虽然很淡,且被死气不断侵蚀,但仍能分辨出并非近期形成。“是当初我们与噬魂宗修士,还有那诡异冰骸交手的地方。”他沉声道,“看来已经接近当初遭遇‘冥河摆渡人’的区域了。大家小心,此地诡异,可能有残留的监视手段或陷阱。”
五人越谨慎,将气息收敛到极致,绕开那些可能留有强烈能量印记的区域,从侧方缓缓推进。
又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在一片仿佛被无边灰雾笼罩的、视线不及百丈的洼地边缘,他们听到了那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仿佛万魂呜咽的水声。
冥河,到了。
眼前的冥河,与凌绝记忆中的相差无几。河面宽阔不知几许,河水漆黑粘稠,不起波澜,却散着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寒意与沉沦之意。无数模糊扭曲的面孔在河水中载沉载浮,出无声的哀嚎。河面上方,灰雾更浓,神识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一片空洞的“虚无”感,偶尔有几点惨绿色的磷火飘过,更添诡谲。
“佛珠感应指向下游,大约……那个方向。”慧明闭目感应片刻,指向冥河流淌的右前方,那里雾气似乎格外浓重,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狰狞的阴影轮廓,似是沉没的骨骸或建筑的残骸。
“渡河,还是沿河岸行进?”紫宸真君询问,目光扫过那死寂的河面,眉头微蹙。这冥河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绝非善地。
“冥河之上禁制飞行,强行腾空恐引动未知风险。河面摆渡……风险莫测。”月璇真人分析着阵盘反馈的数据,“沿河岸陆地行进,虽然可能绕远,且地形复杂,但相对可控。”
凌绝沉吟。他上次是乘坐那诡异的骨船渡河,过程虽短暂却印象深刻,那摆渡人绝非易与之辈,能不接触最好。“沿河岸走。月璇师叔,劳烦你时刻注意地脉与空间稳定,避开可能存在的‘泥潭’或‘裂痕’。雷震长老,前方开路,遇到拦路的死灵或怪异,战决,不要纠缠。紫宸前辈,烦请你与我一同警戒侧翼与后方。慧明佛子,你专心感应方向。”
分工明确,小队立刻行动起来。雷震低喝一声,体表雷光略微增强,如同一尊人形雷炉走在最前,澎湃的阳刚血气与雷霆气息,让一些潜伏在岸边黑泥中、蠢蠢欲动的弱小死灵厉魂纷纷惊退。月璇真人指尖飞舞,不断打出微光没入地面或空中,调整着匿形阵的同时,也在探测前路。
沿着冥河河岸行进,远比想象中艰难。地面并非坚实的土壤,而是混合着不知名骨粉与灰烬的松软“黑壤”,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有些地方更是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幽冥泥潭”,表面看去与寻常黑壤无异,一旦踏入,便会生出极强的吸力,并伴有腐蚀神魂的毒气。幸得月璇真人提前预警,众人才有惊无险地避开几处。
沿途遇到的幽冥生物也逐渐多了起来。有形如枯槁人形、行动却快如鬼魅的“幽影掠食者”;有由无数破碎魂体勉强聚合、出刺耳精神尖啸的“哀嚎聚合怪”;甚至有一次,从冥河浅滩的淤泥中,猛然伸出一只覆盖着锈蚀盔甲、大如屋盖的骨手,试图将众人拖入河中,被雷震一记暴烈的“亟雷斩”硬生生劈碎指骨,才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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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生物实力多在筑基到金丹层次,对这支精锐小队构不成致命威胁,但烦不胜烦,且战斗波动稍大,便可能引来更麻烦的存在。众人只能尽量隐匿,以最快度、最小动静解决战斗。
如此行进了大半天(根据自身生物钟估算,此地并无日月更替),周遭的死气浓度已经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连紫宸真君的紫府清光都显得有些明灭不定。慧明手中的念珠,光芒已经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并且开始散出温热的触感。
“近了,很近了!”慧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就在前方那片……巨大的阴影后面!”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冥河拐了一个大弯,河岸一侧,矗立着一座宛如山岳般的巨型骨骸!那骨骸大部分淹没在漆黑的河水中,仅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数十丈高,骨骼呈一种黯淡的银灰色,上面布满玄奥而破损的纹路,隐约能看出其生前似是一种拥有多对翼骨和长尾的庞大生物。骨骼之间,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死气在其周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灰色漩涡。
而在巨型骨骸的“怀抱”后方,冥河对岸的远处(由于骨骸和雾气阻挡,看不太清),似乎有一片区域,灰雾的颜色淡了一些,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纯正无比的淡金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耀眼,反而给人一种温暖、安宁、坚定、破除一切迷障的感觉,与周围死寂沉沦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存在着。
“佛光!是纯净的佛光!”慧明几乎要惊呼出声,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虔诚,“感应源头就在那里!在那佛光笼罩之下!”
凌绝心中也是一震。在这幽冥鬼域的最深处,冥河之畔,竟然真的存在如此纯粹的佛门力量?那会是什么?真如慧明所猜测的,是某位佛门大能的舍利塔?还是封印着某种邪恶的佛宝?
“过去看看,但务必小心。”凌绝沉声道,“此地死气浓郁异常,且有这巨大骸骨盘踞,绝非善地。那佛光能在此地存留,要么其本身强大无比,要么……就是被用来镇压更可怕的东西。”
小队小心翼翼地绕向巨型骨骸,试图从侧面靠近那片佛光区域。然而,就在他们踏入骨骸阴影范围的一刹那——
“呜——!”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冥河上游那无尽的灰雾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