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指尖抵在太阳穴上,眸色沉得像淬了墨。他没看脑内悬浮的半透明光屏,只哑着嗓子令:“糖糖,关了天眼,天命值和情绪值监测也停了。”
光屏颤了颤,甜软的机械音带着点委屈:“宿主,升级后我能精准捕捉玉清霜的悔恨值波动了哦——”
“关了。”楚羽打断得干脆,指节捏得白,“只留痛感屏蔽和情绪调节。”
“……好哦。”光屏闪烁两下,彻底隐没在意识深处。楚羽缓缓松了手,掌心覆在胸口,能摸到心跳平稳得像块死玉。升级后的糖糖越来越像个“全知者”,功能越全,他越觉得这系统像道无形的枷锁——连他想藏的心思都快兜不住了。与其被这玩意儿牵着走,不如把它暂时摁进角落。
他要的从不是靠系统“算”出玉清霜的软肋,而是要亲手把那尊化神巅峰的老怪物,真正攥进掌心里。
窗外传来铁链拖地的脆响时,楚羽正垂着眼坐在床沿,长散在肩头,衬得脸色比素白的床幔还淡。他刻意让脊背弯了些,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像株被霜打蔫了的草。
“咚。”
靴尖踢在他小腿上,力道不重,却带着惯有的冰冷。楚羽没动,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睫毛颤了颤,像片要落不落的枯叶。
玉清霜站在他面前,玄色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的锁链,出细碎的摩擦声。她垂眸看了半晌,见楚羽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死了?”
楚羽这才缓缓抬眼,眼神空得厉害,像蒙了层雾的潭水,连聚焦都懒怠。他没答,只轻轻摇了下头,又垂下眼,仿佛连看她一眼都耗力。
玉清霜眉梢挑了挑。锁链还缠在他脚踝上,铁环磨出的红痕泛着肿,是前几日取血时没顾上处理的。这几日她忙着炼压制心魔的药,没怎么来管他,怎么才几日不见,就颓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俯身,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迫使他抬头看自己。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像冰,楚羽的睫毛在她手背上扫了下,带着极轻的颤,眼神却依旧散着,连一丝反抗或恐惧都没有——往日里哪怕装乖,他眼底也总藏着点没驯熟的野气,如今倒干净得像被掏了心。
“关傻了?”玉清霜指尖用力,楚羽喉结滚了滚,才哑着嗓子挤出个字:“……没有。”
声音轻得像风刮过棉絮,是刻意模仿这世界男子的柔缓调子,连尾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怯意。玉清霜盯着他的眼瞧了半晌,没看出半分作假的痕迹——这双眼睛里的“空”太真了,真得像把所有活气都抽干了似的。
她松了手,楚羽的头立刻垂了下去,像根断了的线。玉清霜直起身,指尖捻着道袍袖口,脑子里转得飞快。
这小子会变成这样,无非两个缘故。一是凌月瑶那档事;二是她自己这阵子的折腾——锁着他取血炼药,确实没把他当人看。
她又踢了踢他的脚:“站起来。”
楚羽顿了顿,慢慢撑着床沿起身,动作慢得像生锈的木偶,铁链在地上拖出“哗啦”一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站定后,依旧垂着眼,肩膀微微缩着,像怕挡了她的路。
玉清霜看他还能听指令,心里稍稍松了点。没死气,还能走能动,就是不想跟人打交道了。她琢磨着,这要是再不管,真把人逼得寻了短见,她去哪找这么好用的纯阳炉鼎?
正想着,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国师,宫里遣人来问,今夜的中秋宴您去不去?”
玉清霜瞥了眼楚羽,忽然改了主意:“去。”
她转头看向楚羽,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跟我一起。”
楚羽睫毛颤了颤,没应声,算是默认。
玉清霜没再多说,转身往外走:“让侍男装束他,换身像样的衣裳。”
门外的侍应了声“是”,很快领着两个男侍走了进来。这俩男侍看着二十出头,穿着月白的侍从服,见了楚羽脚踝上的锁链,眼神里闪过点怯意,却不敢多问,只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公子,我们为您梳洗。”
楚羽没动,任由他们上前解了锁链——锁链是玉清霜设了禁制的,只有她或她允准的人能解。男侍端来铜盆,热水冒着白汽,沾湿了布巾,轻轻擦过他的脸时,楚羽连眼皮都没抬。
一个男侍拿着木梳梳他的长,丝黑得像墨,垂到腰际时,能看到梢沾着点床榻的尘灰。另一个男侍打开带来的衣箱,里面是件月白的锦袍,领口绣着淡青色的云纹,料子软得像水。这在女尊世界里,算是男子出门的体面衣裳了——毕竟这里的男子出门,和女子要梳妆一样,是要精心拾掇的。
男侍帮他换衣裳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臂,楚羽微微瑟缩了下,像被烫着似的。男侍连忙收回手,低声道:“公子恕罪。”
楚羽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无妨。”
等收拾妥当,楚羽站在铜镜前,镜里的人眉眼清俊,只是脸色太白,唇上没半点血色,月白锦袍穿在身上,竟有种易碎的单薄感——像株被狂风折过的玉兰,看着弱,却又隐隐透着点没断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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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霜在外头等得不耐烦,扬声催:“磨磨蹭蹭做什么?”
楚羽连忙跟着男侍出去。玉清霜正靠在廊柱上,玄色道袍没换,长随意披在身后,梢扫过肩头,连个簪都没插,却比宫里那些穿金戴银的贵女还压得住场。她瞥了眼楚羽,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转身就往宫外走——她没走宫门,直接踏空而起,衣袍下摆被风掀起,像只展开翅膀的墨蝶。
楚羽连忙跟上,身后跟着几个皇室侍卫——说是侍卫,其实更像“看客”,手里没拿兵器,只不远不近地缀着,大概是皇室怕这位化神巅峰的国师在京里闹出事,特意派来盯着的。谁都知道玉清霜在西秦的分量——化神巅峰,一路平推的狠角色,别说一个皇宫,就是整个西秦,她想踏平也不过弹指间,哪用得着人护?
街上比往日热闹,中秋将近,小贩挑着担子叫卖,竹筐里的糖人捏得活灵活现,有兔子有老虎,沾着亮晶晶的糖霜。楚羽的视线扫过竹筐时,极快地顿了顿,像被什么勾了下,随即又垂下眼,脚步没停。
“站住。”玉清霜忽然开口。
楚羽一愣,停下脚步。玉清霜回头看他,眼神扫过他刚才瞥过的糖人担子,对身后的侍卫抬了抬下巴:“都买了。”
侍卫连忙上前付了钱,小贩捧着一堆糖人,愣头愣脑地看着他们——谁不知道国师性子冷得像冰,竟会给身边这男子买糖人?
楚羽捏着个兔子糖人,指尖沾了点糖霜,小声道:“师尊,不用的……”
“拿着。”玉清霜打断他,语气硬邦邦的,“让你拿就拿。”
楚羽没再说话,把糖人攥在手里,指腹轻轻摩挲着糖霜的纹路。走了没几步,前头有个杂耍摊子,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看,拍手笑闹。楚羽的脚步又慢了些,眼神落在孩子们手里的拨浪鼓上,那鼓面是红色的,转起来“咚咚”响,脆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