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阿福慌忙捡起铜瓢,胡乱舀了半桶水,抱着桶就往外冲,快到院口时还差点撞在门框上。
浴间里又静了下来。宫女想上前擦汗,被武瑶汐摆手止住了。她指尖拨着水面,忽然想起方才阿福那慌里慌张的样子——那小子是真怕,不是装的。
可楚羽偏派他来长春宫借热水……是真的“浴汤不够热”?还是算准了她不会真罚个笨侍男,故意借这由头探探她的态度?
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秦霜的声音,比平时急了些:“陛下!”
武瑶汐皱眉:“进来。”
秦霜掀帘进来时,玄色劲装沾了点水汽,神色凝重:“陛下,听竹轩那边……楚羽在沐浴。龙卫在听竹轩外盯着的人说,刚听见浴间里有动静,像是……摔了什么东西。”
武瑶汐指尖一顿。
——那样的人,会在浴间里摔东西?
“去看看。”她忽然起身,宫女忙递过浴袍,她却没接,只抓过件外袍披在肩上,大步往外走。秦霜愣了愣,赶紧跟上——女帝竟连换衣的功夫都等不及?
听竹轩的浴间在西厢房,离主屋隔着片小花圃。武瑶汐到院口时,正看见两个龙卫候在廊下,见她来忙要行礼,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浴间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水流声。武瑶汐抬手推开门,水汽“呼”地涌出来,带着点皂角的清苦香。
楚羽正背对着门站在浴桶里,身上没穿衣服,水珠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在腰窝积了个小水洼又漫开。他的肩背比穿衣服时看着更宽,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得像画,肌肤白得匀净,连一点浅痕都没有,光滑得像刚剖的玉。
听见门响,他猛地回头。
水珠从他梢甩出来,落在眼睑上,他却没眨。那双浅瞳在水汽里亮得惊人,撞见武瑶汐时,竟没半点慌乱,只微微蹙了蹙眉,像是在问“陛下怎么来了”。
武瑶汐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铜盆上——盆歪在桶边,水里漂着块碎瓷片,想来是刚摔的。她收回目光,扫过他光裸的肩背腰腹,见真的连丝疤痕都无,才淡淡移开视线,语气冷了些:“龙卫说你摔了东西。”
楚羽低头看了眼铜盆,又抬眼看向她,嘴角竟勾了点极淡的笑:“手滑了。”
这笑太突然,带着点湿意的懒,和昨日那个“规规矩矩”的楚羽判若两人。武瑶汐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现他眼尾的红不是水汽熏的,是真的泛着点浅绯,像刚动过气。
“手滑?”她往前走了两步,水汽沾湿了她的外袍下摆,“楚公子在自己屋里沐浴,还要龙卫在外盯着?”
这话里带了点刺——是说“你动静太大,吵到我了”,也是说“你连沐浴都不安分”。
楚羽没接话,只缓缓转过身,浴桶里的水晃了晃,漫到他的腰腹。他没遮没挡,坦然得像没穿衣服的不是自己,肌肤在水汽里泛着润光,连小腹上淡浅的肌理都清晰,偏就是寻不到半点瑕疵。武瑶汐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臂——右手小臂上方,三个淡红的圆点清晰得很,是这世间男子都有的贞洁标记,只是他的肤色白,衬得那红点像血痣。
“陛下是来查臣有没有藏东西?”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水汽浸得带了点哑,“还是来看看,臣是不是真像传闻里那样,只会靠脸混日子?”
武瑶汐眉尖一蹙。
——又来这套。不软不硬,把话往她身上抛。
她没回答,反而道:“阿福去长春宫借热水,是你让他去的?”
楚羽点头:“听竹轩的浴汤凉得快。”
“长春宫离这儿最远。”武瑶汐盯着他的眼睛,“内务府就在东角门,你偏要他绕远路。”
楚羽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看着竟有点无辜:“臣初入宫,不熟路。阿福说长春宫近,便让他去了。”
这话说得太顺,顺得像早就编好的。武瑶汐忽然觉得那点皂角香有点呛人——她竟被个刚入宫的“侧夫”牵着话头走了两回。
“不熟路?”她冷笑一声,“楚公子连这点事都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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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羽抬眼时,浅瞳里的笑意淡了,慢慢凝冷:“陛下若觉得臣不安分,大可把臣关去天牢。用龙卫盯着浴间,倒显得陛下……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武瑶汐往前又迈了半步,离浴桶只剩三尺远,她能看清他锁骨窝里的水珠,“把你留在宫里,本就是小题大做。”顿了顿,目光又掠过他光洁的肩背,像是随口一提,“倒是干净。若是身上带了疤,别说留在宫里,早该让人丢出去了——有疤的,怎配得上朕。”
楚羽的指尖在水里蜷了蜷,没说话,只眼底的浅灰深了些,像落了层薄霜。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水汽在他们之间漫来漫去,把空气都泡得黏腻。武瑶汐忽然现,楚羽的眉眼其实和她有几分像——都是眉骨高,眼尾挑,只是她的眼瞳是深褐,像浸了墨;他的是浅灰,像落了霜。连抿唇时嘴角往下压的弧度,都有几分重合。尤其此刻两人都没带平日的疏离,一个站在水汽里眉眼带冷,一个立在桶边神色沉凝,竟真有几分说不清的呼应。
——难怪太上皇要把他塞来。或许不止是当棋,还存了点别的心思?
正想着,楚羽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陛下若不放心,不如……进来一起洗?”
武瑶汐猛地回神,眸子里瞬间凝起冰:“放肆!”
楚羽却没退,反而往前倾了倾身,浴桶里的水哗啦响了声。他离得更近了,水汽里的皂角香混着他身上的热气扑过来,竟有点烫。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掉,落在颈侧那颗极淡的痣上,痣尖瞬间沁湿,像颗沾了露的星。
“臣说错话了。”他声音软了些,眼底的冷却没散,“陛下不喜欢强势的男人,臣记着。”
又是这句话!
武瑶汐忽然觉得一股燥意从心底冒出来,比浴间的水汽还烫。她盯着楚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最好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