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行的目的是藏书阁外阁。此处对他这类开放,陈列的多是些风物志、杂闻录与最粗浅的养气口诀。他并非寻求什么突破,武力九的资质,早已断绝了大道之途。他只是需要这一处相对的安静,以及这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所带来的、短暂隔绝当下的屏障。
阁内静谧,只有书卷特有的陈旧气息。指尖划过一排排陈旧的书脊,最终抽出一本《山河概略》。书皮泛黄,边角磨损,显然翻阅者寥寥。他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翻开泛黄的扉页,一个略带讥诮的女声便不甚友善地自身侧响起。
哟,我当是谁这么早在此用功。
沈昀合上书,平静抬眼。来人是周家一位旁系的女子,排行第三,周围人都唤她周三娘子。她身后跟着两名眼神灵动、气息不弱的侍女,显然是她的贴身随从。
周三娘子踱步上前,目光在沈昀那身素净得与周家格格不入的长衫上扫过,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沈郎真是……好兴致。她语气拖长,带着显而易见的刁难,如韫妹妹前几日还兴高采烈地同我们说,用考核头名的奖励给你换了金线灵丝裁衣,那栖山凤的料子,连我看着都眼热。怎么,她目光微闪,在他素净的衣衫上转了一圈,是新衣不合身,还是……她刻意停顿,压低声音,看不上我们如韫妹妹的心意?
沈昀平静地看着她,如同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这位周三娘子仗着几分旁系的身份,又年长几岁,没少在言语上试探敲打他。
习惯了。他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三娘子脸上的假笑淡去。她最厌烦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仿佛一切挑衅、敲打落到他身上,都如泥牛入海。一个武力只有九、出身红尘院的男子,凭什么在她面前保持这种可笑的镇定?
习惯是可以改的。她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属于周家人的、天然的优越感和隐隐的压迫,沈郎,需知周家不是那等可以随意应付的地方。有些规矩,你得时时放在心上。有些位置……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掩在袖中的右臂,也不是凭着一时新鲜,就能坐得稳的。毕竟,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安分的公子。
沈昀的目光掠过她略显刻薄的脸,投向窗外一株随风摇曳的灵植,那叶片上的露珠正缓缓滑落。
他应了一声。
周三娘子胸口微微一堵,准备好的所有机锋、所有暗示,在他这一个轻飘飘的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她有种一拳打在虚空里的憋闷感,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你好自为之!她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拂袖转身离去。两名侍女紧随其后,其中一人回头飞快地瞥了沈昀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更多的,是身处其位对这般不识抬举之人的困惑。
藏书阁重归寂静。
沈昀重新翻开手中的《山河概略》。泛黄的纸页上,墨迹勾勒出此界已知的山川河流,疆域分野。他的目光在某处标着清虚门三字的简略山峦符号上极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如同蜻蜓点水,随即不着痕迹地平静滑过,继续浏览着其他无关紧要的地名与注释,仿佛那三个字与其他任何地名并无不同。
窗外,不知名的灵雀在枝桠间跳跃,出清越的啼鸣,旋即振翅飞远,消失在缭绕的灵雾之中。
他静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在藏书阁角落的、没有温度的玉雕。华服于他如牢笼,珍宝于他如尘土,冷语于他如微风。
周家是牢,他是笼中雀。
但他连啄击笼壁的欲望都没有。
只是这般等着。
等那送衣的人渐渐长大,眼界渐开,热情渐冷。
等那臂上的朱砂,在某一个他或许都懒得在意的日子,悄然化作三朵桃花。
或者,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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