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星宫,时间在寂静与压抑中缓慢流淌。
凌清雪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但平稳,心口那金蓝封印印记随着安神散的药力缓缓流转,修复着她透支的神魂与受损的剑魄。那柄插入星柱符文的残剑,剑身上的冰蓝与淡金色泽已完全内敛,只余下细微的琉璃光晕在裂纹间流淌,与星柱本身的星光达成一种奇异的平衡,维系着那道穿越煞风阻隔的微弱信标。
陈渊盘坐在凌清雪身旁,闭目调息。摇光引星诀的基础法门配合星宫内残存的稀薄星辰灵气,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濒临崩溃的道基。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遏制了伤势的进一步恶化,让他恢复了一丝行动的力气。
他的大部分心神,却沉入了与星核那仅存的一缕微弱联系,以及手中那枚星殒令的反复感应中。
星核如同沉睡的巨兽,仅维持着星宫最基础的封印和照明,反馈的信息断续而模糊。陈渊只能大致感知到,星宫上方的煞风领域更加狂暴,那“煞风之灵”凝聚形体的进程似乎在加快,散出的恶意与吞噬欲望令人心悸。而星宫下方……那古老的低吼再未响起,但一种深沉如渊的、仿佛能将万物拖入永恒寂灭的“空无”感,却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着,提醒着他们脚下并非安稳之地。
至于星殒令,无论他如何尝试注入摇光星力,反应都仅限于表面裂纹的微弱星芒流转,再无更多变化。显然,要么是注入的力量不够精纯或强大,要么……是需要特定的“钥匙”或环境,比如那“星坠之坑”。
“主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陈渊睁开眼,看向不远处蜷缩在另一根星柱阴影下的影蛛。她双臂的焦黑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用了她自己带的伤药),脸上血污也擦拭干净,露出原本苍白妖艳却带着惶恐的面容。她看着陈渊,眼神复杂,既有畏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说。”陈渊声音平淡。
“小人……小人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影蛛斟酌着词句,“关于‘星坠之坑’,血鹫尊者那份地图标注的位置,在黑风峡最深处,靠近‘永寂寒髓’流域和地脉煞气源头。那里……按照我们进来前得到的情报,是黑风峡几大绝地之一,号称‘有进无出’。连金丹后期修士深入,都鲜有生还记录。”
“所以?”陈渊看着她。
“所以……主人,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影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小人不愿追随,只是……以我们现在这状态,上去面对那正在成形的煞风之灵已是九死一生,再去闯那绝地中的绝地……”
“你有更好的提议?”陈渊反问。
影蛛一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退回地面?外面是煞风之灵的主场,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追兵。留在这里?星宫下方那未知的低吼和迟早会彻底沉寂的星核,都意味着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看来没有。”陈渊收回目光,“那就做好去的准备。把你的伤势尽快处理好,有用的丹药、符箓、材料都整理出来。刀疤和毒蟾醒来后,告诉他们现在的处境和我的禁制。他们若想活,就老老实实当一段时间苦力。”
“是……”影蛛低声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道:“主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
“讲。”
“是关于……‘主上’寻找‘三把钥匙’的。”影蛛压低声音,“小人虽然不知详情,但曾听‘灰魇’大人酒后失言,提到过其中一把钥匙,似乎与‘永冻荒原’深处的某个古老冰棺有关,涉及到‘时间’或者‘冻结’的概念。另一把……则更加虚无缥缈,好像与‘梦境’或‘人心’有关,具体不明。”
永冻荒原?时间?梦境?陈渊心中将这些信息与已知线索快串联。自己这把“钥匙”,目前看来与“归墟”、“存在”关联更深。“三把钥匙”特性不同,用途恐怕也各异。
“这个消息,有价值。”陈渊看了影蛛一眼,“记住,你的价值,取决于你提供的信息和表现。”
影蛛心头一凛,连忙道:“小人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她不再多言,开始默默整理自己的储物袋,同时警惕地关注着不远处依旧昏迷的刀疤和毒蟾。
陈渊重新闭上眼,继续调息。但他的意识,却分出了一缕,悄然附着在那根插着残剑的星柱上,沿着凌清雪留下的信标路径,逆流感知。
信标如同一缕坚韧的丝线,穿透了厚重岩层和狂暴煞风的阻隔,顽强地指向“鬼哭石”方向。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信标另一端,似乎有微弱的、带着惊喜与激动的生命波动与之产生了共鸣——是苏婉!她的灵力属性温和,对这类意念信标感知最为敏锐!
“他们……收到了。”陈渊心中微松。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接下来,就看独目叟他们能否根据信标指引,找到通往星宫的路径,或者……至少确定他们还活着,有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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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石”缝隙深处。
“苏丫头!你确定吗?!不是幻觉?!”独目叟那只独眼瞪得溜圆,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周身散着微弱翠绿光晕的苏婉。
苏婉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显然维持这种高强度的感知极其消耗魂力。但她眼中却闪烁着激动到近乎狂热的光芒,用力点头,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是真的!独目前辈!我确定!是凌师叔的剑意!虽然很微弱,很奇特,夹杂着星辰和……琉璃一样的感觉,但核心那缕‘寻找’、‘聚集’的意念,还有玄天剑宗独有的剑气韵律,绝不会错!”
她指向缝隙外某个方向,正是摇光星宫的大致方位:“信标是从那个方向的地底传来的!距离……很远,而且中间隔着极其狂暴混乱的能量场,但方向很明确!凌师叔和陈令主……他们还活着!在地下!他们在召唤我们!”
“地底……还活着……”独目叟喃喃重复,老眼瞬间湿润,他猛地转身,看向被安置在角落、气若游丝的厉锋,嘶哑道:“厉统领!你听见了吗?!令主和凌仙子还活着!他们在叫我们过去!”
厉锋紧闭的双眼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但并未醒来。他伤势太重,生机如同风中之烛,全靠独目叟和苏婉轮流输入灵力吊命。
周围其他几名还能动的伤兵闻言,也都挣扎着抬起头,灰败的脸上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可是……”一名伤势较轻的筑基老兵迟疑道,“就算知道方向,我们怎么过去?外面现在煞风乱成这样,还有那鬼哭狼嚎的动静……别说我们这群伤兵,就是全盛时期,硬闯也是找死啊!”
“信标……不仅仅是方向。”苏婉仔细感应着那缕微弱的联系,努力分辨其中蕴含的更多信息,“凌师叔的剑意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些……路径的‘提示’?很模糊,像是一些能量流动相对‘平缓’或者‘有规律’的节点……等等!”
她忽然捂住额头,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解析远她境界的融印剑意信标,对她的负担太大了。
“苏丫头!快停下!”独目叟急忙制止。
“不……我还能坚持一下……”苏婉咬牙,翠绿光晕再次亮起,“信标在……引导……沿着煞风涡流边缘的‘滞涩带’……避开中心……地下有……通道入口……与星辰遗迹相连……”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自己感知到的破碎信息。虽然模糊不清,但结合她对黑风峡地形和之前遭遇的记忆,独目叟那只独眼开始急转动,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条极其凶险、却并非完全不可能的路径。
“沿着煞风涡流边缘的滞涩带移动……利用地形和岩石掩护……寻找可能的地下裂缝或古人开凿的通道……”独目叟低声念叨着,脸色变幻不定,“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九死一生。而且,厉锋他……”
他看向昏迷的厉锋,又看了看其他伤员。带上所有人,根本不可能穿越那片死亡区域。
“独目前辈!”苏婉忽然抓住独目叟的手臂,眼中带着决绝,“我带两个人,轻装简从,循着信标先去探路!找到通道入口,确认安全后,再回来接应你们!或者,至少把消息带过去给令主!”
“胡闹!”独目叟断然拒绝,“你一个筑基初期,带两个伤兵,去闯那种地方?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怎么办?!”苏婉急得眼圈红,“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等煞风把这里也吞了?等厉锋统领……等不到救援?”
独目叟沉默了。他何尝不急?但身为在场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人,他必须冷静,必须权衡。
“等。”良久,他吐出一个字,在苏婉反驳前快解释,“不是干等。第一,我们需要时间尽可能恢复一点状态,处理伤口,制作简单的防护符。第二,外面的煞风和那鬼东西的动静,未必会一直这么狂暴。地脉爆往往有间歇性。第三……”
他看向厉锋,眼中闪过痛苦与决断:“厉锋的情况,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赌一把——用我身上最后那点‘续命散’,配合苏丫头你的玄天回春术,强行刺激他的生机,让他暂时清醒过来!哪怕只有一炷香时间!他是暗刃统领,对地形和危险的直觉远我们,有他指引,我们活着找到通道的机会能大上三成!”
“强行刺激?!”苏婉脸色一变,“可那样做,万一失败,或者过后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