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的剥离感从体内深处传来,她仿若是一条清醒的鱼被定在砧板上刮鳞剥皮,黏着鲜活血肉的皮就一寸寸地被强硬地撕下,发出粘黏潮湿的细微声响。
姜穆宁眼中无限充满恐惧。
浅色的瞳孔在深夜漆黑的天光之中,也显得灰暗不少,瞳孔向内紧缩,倒映着眼前白箐箐微微笑起的脸。
她怎麽会……
全身上下的疼痛在此一刻反而成为了次要的。
更令人惊惧的是心底的恐慌。
姜穆宁已经分不清身体里的凉意到底是白箐箐传到她身上的,还是她自己体内颤抖着发出的,只觉得眼前渺小的一串数据在她眼前生出血肉,庞然成山。
真实地化作一个富有血肉与灵魂的人,与她面对面的占据她的全部视线。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手好冰,要不要让队医先给你看看?”
“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白箐箐的声音恢复成正常音量,语气也不像她们私下时那般阴阳怪气,友好得像是寻常朋友。
队医被昝方拦了一下,一定要等他先掐算完再开始治疗,已经觉得够奇特的了。
没想到在场最大的病号还突然开腔,提出要先给别人看病。
几个队医顺着白箐箐的话,愣愣地看向姜穆宁,领队立马坚决道:“白老师,姜老师还是稍後再看吧,您的断骨还是需要尽快固定和处理的。”
濮月灵眼尖心细,看着白箐箐头发垂在颈侧,好像有什麽东西在头发里滑下去了,钻进她身上裹着的毛毯里。
她原以为是什麽海里沾上的虫子,正拧着脸要叫起来,谁知定目一看,那落进毛毯里的线状物晕开成一团红色。
那哪儿是什麽虫子,分明是箐箐身上的血顺着脖颈流下来了!
“血!箐箐你流血了!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呀!”
“小伤,问题不大。”
濮月灵在她回答时,飞快撩起她那侧有异状的头发,看见纤细脖颈侧面巴掌长一道刀痕,“嗳”一声抖了抖撩她头发的手。
几个队医见了更是抽气声一片,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是怎麽忍受身上这麽重的伤的。
这伤口再深一丁点就到颈动脉了呀!
那是要人命的!
一群人顾不得姜穆宁此时还蹲在她身前,团团围上去把她挤走,片刻不敢再耽误地为她处理起身上的伤。
白箐箐上半身被医生推得靠在月亮椅椅背上。
脑袋也被拨去一侧,朝旁边偏着。
白箐箐手上掐着法诀一直未松,顺势敲了敲昝方的手,很快一个缠着红绳的葫芦就递到了她手前。
与上次的红绳葫芦还不大相同,绳结多了几个,一结一境,这个葫芦结昝方打不出来。
白箐箐把刚抓到的天道塞进去,一边挂绳封口,一边擡眼问他:“谁给你打的?”
队医:“白老师,不要说话。”
白箐箐:“……”
昝方:“……”
他声音也低了下来:“师父打的。”
上次在宝桐给白箐箐的葫芦,被她刚装了东西进去,葫芦就裂了,他这回特意请师父替他制了法绳,就是怕再有这种不时之须。
白箐箐看着葫芦沉吟一下。
他师父是给这葫芦多打了四个结不错,要是原先那缕发丝大的小天道肯定就够用了,可现在对这泥鳅似的大了不少的天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关的住。
只是也不能一直让她用手捏着吧?
酸……
一旁站着的昝方感受着周围的气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着她体内往外四溢的灵气,将葫芦又接了回去打开,一边道:“你先放进来吧,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真的不能再动用灵力了。”
昝方低着头,薄唇微抿成一线,神色认真。
白箐箐看着他,对着他手中打开的葫芦口,手诀变换,将天道转移其内,蓦地笑了一下。
不知怎地就想到和昝方头几次见面时,他一言不合就干的样子。
现在一定是跟她相处久了,脑子都变聪明了。
白箐箐抿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