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在干什麽,哪怕是在说“爱”的时候,宴尘远也是这样坦坦荡荡地看着他,但他自己去直视宴尘远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
是因为心虚麽?
萧渡水垂眸,馀光瞥了眼鞋柜上的灰烬,没再说话,带着一行人去了地下停车场。
宴尘远和萧渡水身上都有伤,还好秦秋生会开车,庄骁一直是原型,他一开始窝在宴尘远的衣服里,这会儿上了车就自己窝在副驾驶,把後排的空间留给另外两个人,但这会儿谁都没心情说话,只有宴尘远很用力地握着萧渡水的手,萧渡水则是扭头看着窗外,车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蓉城很远,秦秋生开一会儿就得换萧渡水去开,宴尘远手上有伤,不可能去开车,于是在萧渡水和秦秋生换了两轮之後,宴尘远突然把庄骁拍醒,问:“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嗯?”庄骁睁开眼,似乎是很困的样子,咂麽两下嘴才问,“怎麽了?”
“之前我看到过一张你和萧时安的合影,是怎麽回事?”宴尘远探身过去捏了捏他耳朵尖的毛,“现在能说了麽?”
“当时我打算去他们家里找小渡水,看看这一世小渡水身体状况怎麽样,”庄骁说,“但是因为陆权夏的骨头,我刚踏入他们家,萧时安就发现我了。”
“然後你就被抓过去一起拍了张合照?”宴尘远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庄骁像是睡够了,伸了个懒腰,变回人型小声说,“萧时安这个人……很多时候都很莫名其妙,就像一开始他们跪拜青铜像的时候,他就是灵机一动然後拜了四下,把佛像拜成了邪佛,那时候他头被砍下来,刚好滚到青铜像脚边,于是青铜像带着他开始这场轮回,但研究胚胎这事儿,也是他灵机一动琢磨出来的。”
“现在只要杀死青铜像就能阻止他的实验了吧?”秦秋生边开车边说道,“毕竟他用来给胚胎提供养分的那些试剂都是从青铜像的力量里面提取的……”
“我……”萧渡水说出这个字後顿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觉得不太对。”
“嗯?”宴尘远看向他。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这场终局,我们双方打的都是明牌,而且你也说了,萧时安这辈子是最後一次机会,他和我的联系已经断开了,如果没研究出方法和我换命的情况下被我们毁了青铜像,那他就真的完了,”萧渡水看着窗外,说得十分缓慢,宴尘远看见他始终拈着自己刚触碰到灰烬的手指,“在道观的时候,他明明都叫实验体来包围我们,为什麽不趁着我们那会儿还没处理好上口,直接冲上来和我们拼命?”
“继续说。”宴尘远道。
萧渡水再次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宴尘远:“我觉得,他在故意放我们去找青铜像。”
“哎!”秦秋生拍了下方向盘,“那我们直接传送过去不就好了?反正我们本来也要摧毁青铜像,先过去把青铜像砸了,然後走一步看一步……”
他越说没越没底气,从後视镜里看见宴尘远和萧渡水都没什麽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方向,于是咽了口口水:“我乱说的,宴队萧队。”
“哎,我问个事儿,”宴尘远说,“你知道我们把青铜像砸了之後,你们这些权能者会怎麽样麽?”
“我知道,”秦秋生这次没有犹豫,果断地说,“春燕姐也知道。”
“我也知道。”庄骁说。
“你先别开口,”宴尘远指了指庄骁,又扒拉着驾驶座的座椅,“不怕死麽?”
“不怕,”秦秋生说,“我……虽然我不像春燕姐或者庄骁那样,和你们,或者说你,宴队,我不像他们那样和还是大山时候的你有那麽深的感情,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愿望,我也不想再把自己的命寄托在青铜像身上了……我想自由的丶不受别人拘束的过一生,只是这辈子可能会对不起我父母……”
“……”宴尘远长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扭头对萧渡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觉得萧时安在故意让我们过去摧毁青铜像。”
萧渡水点点头,等着他下一句话。
“但是他不会做得那麽明显,”宴尘远说,“所以我们传送过去,是肯定会有埋伏的,但萧时安也知道我们不会传送过去。”
“……好绕啊。”秦秋生说。
“俞冬晓说过,青铜像的能力被削弱了,所以她才能从青铜像的统治下走出来,”萧渡水说,“但是青铜像这麽多年下来,能力都没有被削弱,唯独是这一世他的能力弱化了?按照你们的说法,萧时安可不是这一世才开始研究胚胎和鬼之子的。”
“嗯,”宴尘远往座椅里靠了靠,伸手握住萧渡水的手,用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把他指腹上那点儿灰烬的黑擦去,“没关系,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有应对的方法。”
萧渡水没问他是什麽方法。
因为在他开口之前,路边的一棵枯树突然自燃了起来,那火光骤然冲天而起,像爆炸了那样,吓得车里的人均是一愣,随即火光又瞬间离去。
萧渡水在那火光骤然亮起的瞬间把手从宴尘远的掌心抽了出来,下意识地攥紧了车门把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宴尘远。”萧渡水看向他,“你觉得前世的你,和现在的你,是同一个人麽?”
“不是,”宴尘远回答得很肯定,“但他的苦痛,我是真切感受过的,所以我能理解他。”
“我也觉得,我和前世你们认识的那个萧渡水不是同一个人,”萧渡水咽了口口水,声音十分僵硬,“所以,其实这次青铜像的事情和你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话不能这麽说啊,”秦秋生又拍了下方向盘,“宴队就算不是大山,和前世没有关系,他这一世也是宴队啊,是幽州的队长和蓉城的前队长,现在发生了管辖区内的事儿,他就应该……”
“你闭嘴吧。”庄骁看着窗外,沉重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走吧,”萧渡水没在乎秦秋生,他很少见地,擡眼直直看着宴尘远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认真,“我会把事情处理干净的,你现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