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尘远挺好的,脾气好,会照顾人,很有责任心,唯一不好的……唯一不好的,可能是遇上了自己。
眼前宴尘远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庄骁和秦秋生消失,萧渡水看见他们又回到了高速公路旁的服务区前,他们打的最後一架。
失望麽?
萧渡水很想问,但他张不开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实也不用问,那时候宴尘远的眼神里,早就写满失望了。
更不用说他还神叨叨地补了一句什麽,类似于“早就说过不要信我”的话,如果他是宴尘远,这会儿就直接回蓉城在再也不来幽州这种晦气的地方。
其实事到如今,萧渡水还是不太懂宴尘远到底喜欢自己什麽。
他看向站在服务区旁,一脸冷漠和厌弃的宴尘远,嘴唇动了动。
萧时安不会让他活太久,早知道在服务区里是他们最後一次见面,就应该在道观的时候和宴尘远多说两句的,没有主题也行,没有目的也行……
不。
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搭理宴尘远的。
他明明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萧渡水猛地坐直了,身体往前一弓,喉头腥甜激得他下意识张开嘴,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也是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萧时安端着那碗药走了进来,踩在地面血迹上,勾勾嘴角道:“来,继续吧。”
“我一共要喝多少?”萧渡水没有抗拒,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喉管都被烫烂了似的疼得他抽了口气,萧时安似乎很满意他这样被折磨的反应,语气也更放松了些。
“五次,”萧时安说,“每次间隔半小时就好了。”
“也就是说我还能活一个半小时,”萧渡水也笑,“还挺久。”
“是啊,”萧时安垂眸看着地上那摊血,“……真的太久了。”
萧渡水没有再说话,第二次的药效果比第一次来得更猛烈,他很快就感受到了那种内脏翻滚搅烂一样的疼痛。
萧时安退出房间,他没有再用轮椅,走路时也不再跛脚,他的身体显而易见地健康了起来。
关上门,萧渡水蜷起身体蹲在地上,嘴唇都被咬破了也没让自己发出任何一声因疼痛带来的呼喊。
他将手腕上那个干花手串摘下来,按在自己胸口,反复做着深呼吸,然後擡起头,看向门後的,不知道什麽时候偷溜进来的孟然。
如果不是萧时安开门,走廊上的光照进来,萧渡水不会发现他。
“看来你没有被完全控制啊……”萧渡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後,擡手按在了孟然的头上,“还能说话麽?”
孟然像卡顿似的一下一下擡起头,黑暗中萧渡水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萧渡水可以很轻松地感知到他被控制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体内的胚胎。
萧时安现在是胚胎的“母体”,他想要控制一个五岁多一点儿的小孩儿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刚好,拿你练练手,”萧渡水的手掌心开始蕴起一团黑雾,这四周分明贴满了吸收法术的符咒,任何法术都无法在这里运行,但萧渡水手里那团黑雾却十分流畅地飘荡起来,“我还没对别人的胚胎动过手,要是把你弄死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孟然没说话,或者说,他说不了话。
一开始是肚子疼到晕倒,後来是苏醒後被俞冬晓带到研究所,再然後,他们见到萧时安,失去了意识。
他一直感觉到有什麽东西压在自己的大脑上,强迫着自己去做并非自身意愿的事,但此时,萧渡水的手按在他头顶後,他感觉得到,压在大脑里的那个东西减轻了。
有什麽东西正在被从後颈一点点地抽出来。
就像在一片迷雾中骤然找到前路那样,孟然愣了下後,突然打了个哆嗦,身体开始随着自己的意识而动,但他还没动弹就听到耳畔萧渡水的声音:“别动。”
“别让萧时安看出来什麽,”不知道什麽时候,萧渡水抱住了他的身体,呼吸洒在孟然颈侧,是冷的,“悄悄回去。”
孟然没有说话,就像没有恢复意识那样,呆愣愣地立在原地。
“就要乱了,”萧渡水低声说着,“想活着,就和景丞一起藏好,如果你能活着出去……”
他顿了顿,像是想说什麽,最後又把话咽回去了,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感受着身体里的疼痛:“算了,没什麽好说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