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时安欣赏着自己指尖纯净的火苗,“那就开始吧。”
*
第四碗药熬好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光也落了进来,萧时安闻到里面类似于腐烂的臭味,也看到那几个被送过去的孩子尸体倒在门口,他们的後颈被破开,後颈到背部的皮肤像从内而外被扯破的塑料袋,身体里已经没有内脏了,伤口处有黑色的粘稠物质在往下滑落着,看来这几个孩子刚死不久。
他看向房间角落,一个人影蜷缩在那里,孩子们尸体上的黑色物质在往他身上找去,萧时安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按亮外面墙上的灯,满眼欣喜地看向角落,萧渡水的脸已经完全被那种淤青吞没了,倒不如说他整个人的皮肤都泛着淤青一样的颜色,于是一双眼睛看着就更加渗人,像两颗眼珠挂在那儿似的,墙上的符咒被撕扯下来不少,萧渡水的确是曾经在这个房间内施展过驭火术的,但显然失控了,他的头发被燎掉了许多,一头短发再也遮不住他脖子後面的伤疤。
萧时安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笑了,他走回房间内,不再像前几次那样将药递给萧渡水让他自己喝,而是直接将药碗怼到萧渡水嘴边,硬生生给他灌了下去。
萧渡水没有抗拒。
在最後一滴黏液灌进他的嘴里之後,萧时安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太顺利了,不是麽。
萧渡水不可能是那种天真到觉得只要自己死了,换命完成了,一切就真的能终结的人。
如果他真的信了小时候的那个赌约,就不可能在後来尝试着和宴尘远走另外一条路,那他现在这样顺从,只有一个原因。
他留有後手。
萧时安垂眸看着他的眼睛,维持着喂药的动作没动,地面上他原本未曾留意的胚胎痕印和血迹突然活过来了,互相纠缠着在刹那间拧成一根尖刺,飞速朝着萧时安刺过来,萧时安甚至没有回头,门口处一个孩子飞快跑进来,飞身一扑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尖刺瞬间穿透了那孩子的身体,那孩子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塑料勺子,上面沾着油和米,是在吃饭途中突然被萧时安拽过来挡刀的。
萧时安还是没动,他垂眸看着萧渡水,突然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的脸:“还有後招麽?”
萧渡水咳嗽了声,笑起来,声音哑得听不出原本的声线:“你猜。”
地面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萧时安稍稍松开了些他的衣领,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萧渡水笑了起来,他的气相当不顺,每笑一声就要咳嗽很久,每一次咳嗽又要牵扯到身上被药水蚕食的内脏,痛得他身体不住地蜷缩,但他还在笑。
“很好笑麽?”萧时安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和你最厌恶的那些胚胎长得一模一样?”
“知道啊,”萧渡水声音哑得听不出原本的声线,“和以前的你长得一模一样,对麽?”
萧时安呼吸都顿住了,手再次攥住萧渡水的衣领:“看清楚,现在我是‘正常的’,而你才是那个被诅咒的,永远不得翻身的……”
“我看得很清楚,”萧渡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地面震动愈发剧烈了。
中心实验室警报响起的这一瞬间,全国各地的研究所都响起十分刺耳的警报和求救声,他们都在向总部传递同一个消息——
藏匿在地下的丶监牢的丶各种隐秘地方,已经被注射或者没有注射的胚胎集体发狂了。
他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萧时安下意识地抽出手,碰了碰自己的裤兜,那里面装着萧渡水的法器,已经认不出他们谁是谁的法器。
他能运用萧渡水的法器,那萧渡水为什麽不能反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操控胚胎?
萧时安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会研究出这种灰色的,能够抑制法术的符咒。
萧渡水是哪来的力量操控胚胎?
这里贴满了符咒,萧渡水应该半点灵力都施展不出来才对。
萧时安听见外头慌乱的吼叫,瞳孔忽地一缩,他们贴得这样近,在房间里的灯光完全打开的情况下,他才看见萧渡水眼下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和他眼睛同宽同长,他不过盯着看了两三秒,那道缝隙竟然像裂开了那样从里面伸出两三根细小的触手。
“你!”萧时安一把推开他,倒退了几步,“你把你的灵力全部喂给胚胎,让他来替你操控这一切?你疯了,你不怕他反噬你——”
“我不是你,”萧渡水感觉得到,皮肤下胚胎的涌动愈发激烈,简直就要穿破他的皮肤挣扎而出了,但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死死盯着萧时安,“我早就想过了,我和你最後的结局,只能是同归于尽。”
萧时安沉默地看着他。
“二十分钟,距离你的下一碗药熬好还有二十分钟,”萧渡水笑着说,“你猜这些时间,够不够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