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飞机降落在塞班岛某座附属岛屿时,暮色已开始浸染天际。不同于主岛的喧嚣,这里的静谧更像一层薄薄的僞装,掩着暗处流动的风。
苏洛站在舷梯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青铜令牌,令牌边缘的纹路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此行绝非度假。韩东被掳的消息像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自暗线传来“韩少爷被麻醉带走”的消息後,已经过去整整三小时,陈汉那边仍没有任何动静。
“还在想韩东?”宇文杰的声音带着暖意贴过来,手里捏着枚微型通讯器,指腹在加密按键上快速点了两下,“刚让陶冶查过陈汉的三个落脚点,码头仓库和私人别墅都没人,只剩城郊那处废弃酒厂有可疑信号。”
苏洛擡眼,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这双眼睛两世都藏着化不开的温柔,此刻却也映着和他一样的凝重。他知道宇文杰没说全——能在三小时内锁定范围,必然动用了宇文家布在塞班岛的卫星监控,这份不动声色的周全,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人心安。
“你现在关心小韩,倒比关心我多了。”宇文杰忽然凑近,语气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肩膀微微垮着,像只被冷落的大型犬。
苏洛挑眉,故意冷着脸:“你这样的,有什麽好担心的?”
话音未落,宇文杰突然捂住小腹,身子一矮蹲了下去,眉头蹙得紧紧的。
“又来——”苏洛的话卡在喉咙里。前世宇文杰替他挡过一刀,也是这样骤然倒下的姿态。心脏猛地一缩,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宇文杰?!”
手腕被猛地攥住,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按在微凉的停机坪地面上。宇文杰的吻带着急切的温度落下来,辗转厮磨间,连呼吸都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直到苏洛憋得脸颊发烫,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哑:“还说不关心我?”
苏洛又气又急,偏过头瞪他:“下次你真出事,我绝对不管。”
“别啊。”宇文杰立刻蹭过来,下巴搁在他颈窝,毛茸茸的发顶蹭得人发痒,“洛洛,我错了。”
远处的阴影里,相机快门声被海风吞没。镜头里,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像一幅被精心框住的画,却不知将沦为谁手中的利刃——陈汉既然敢绑韩东,必然早就在岛上布好了眼线。
“够了,两个大男人在这腻歪,不嫌丢人?”文凌峰推着轮椅从机舱出来,晓晨裹着薄毯坐在上面,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宇文杰翻身起来,顺势把苏洛拉进怀里,冲文凌峰扬下巴:“韩东的事,你那边安排妥了?”
“暗线已经围了废弃酒厂,暂时没打草惊蛇。”文凌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的波光,“陈汉在等,他要的青铜令牌还没露面,不会轻易动韩东。”
四人选了栋临海的三层别墅,推开落地窗就能看见翻涌的浪花。苏洛看着开放式厨房的冰箱,随口道:“我做点吃的,你们先歇着。”
“还是我媳妇贴心。”宇文杰立刻黏上来,手臂刚要环住他的腰,就被苏洛侧身躲开。
“去客厅等着。”苏洛把围裙系好,转身时却看见宇文杰亦步亦趋跟进来,像条甩不掉的尾巴。
“媳妇,这是什麽菜?”
“媳妇,要不要切这麽碎?”
“媳妇……”
苏洛忍无可忍,把一把青菜塞进他手里:“去洗干净。”
五分钟後,他看着水池里被揉成菜泥的青菜,太阳xue突突直跳。“你还是去休息吧。”
宇文杰耷拉着脑袋,像只被训斥的大型犬:“可是我想陪着你。”
苏洛终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站着看就好,别动手。”
宇文杰立刻笑开,像树袋熊一样贴在他背上。苏洛正往锅里撒盐,被他这一撞,整袋盐大半都倒了进去。
“宇文杰!”
看着苏洛瞬间黑下来的脸,宇文杰识趣地溜了:“我去看看晓晨他们!”
客厅里,文凌峰正给晓晨削苹果。见宇文杰进来,他擡眼:“被赶出来了?”
“才不是。”宇文杰梗着脖子,“我媳妇怕我累着。”
文凌峰嗤笑一声,刚要说话,脸色却沉了下来:“酒厂那边传回消息,陈汉的人在转移物资,像是要随时跑路。”他放下苹果刀,指尖在膝盖上轻叩,“他在等我们主动送上门。”
宇文杰的笑意淡下去:“我派去查二十年前旧事的人,查到新星家族的现任掌权者,二十年前是我爷爷的特助。”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这盘棋,远比他们想的更复杂。
苏洛端着菜出来时,正好听见这话。他把盘子放在桌上,声音平静:“陈汉要的是青铜令牌,韩东只是诱饵。明天我去见他。”
宇文杰起身帮他摆碗筷,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低声道:“我陪你。”语气里没有商量的馀地,只有两世不变的坚定。
晚餐时谁都没再多说,海浪声从窗外涌进来,衬得餐厅格外安静。苏洛看着晓晨没什麽胃口,把刚盛好的海鲜粥推过去:“喝点暖身子。”
晓晨小声道谢,文凌峰在一旁默默帮她把鱼刺挑出来,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夜深後,苏洛站在阳台,晚风掀起他的衬衫衣角。他擡手按了按眉心,韩东的笑脸在脑海里晃了晃,心里那点焦灼像潮水般涨落。远处的灯塔忽明忽暗,像悬在黑夜里的眼,无声地注视着这座岛屿上的暗流——他已经让苏家暗线潜入酒厂外围,只等天亮便可以里应外合。
“还没睡?”宇文杰的身影从身後笼罩过来,带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风大,进去吧。”
苏洛没动,望着远处翻涌的海面:“你说,陈汉会不会对韩东下狠手?”
“不会。”宇文杰从身後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韩东是他手里唯一能牵制我们的棋,不到最後一步,他不会毁了棋子。”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深海的礁石,“而且,我已经让苏家的船队封锁了附近海域,陈汉的游艇跑不了。”
苏洛侧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两世的时光在这双眼里重叠,那些默默守护的瞬间丶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牵挂,此刻都化作了眼底化不开的坚定。
“宇文杰,你爱我吗?”他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宇文杰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了过来。这个吻比傍晚时更沉,带着海风的咸涩和不容错辨的决心,仿佛要将两辈子的等待都揉进这一瞬。海浪在脚下拍打着礁石,像是为这场迟来的告白伴奏。
“今晚早点睡。”良久,他哑着嗓子开口,牵着苏洛往卧室走,“明天,该了结了。”
卧室的落地窗没关,月光淌了一地。苏洛靠在宇文杰怀里,听着他在耳边低语:“洛洛,不管明天遇到什麽,记住,我永远在你身边。”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别墅外的阴影里,几道身影一闪而过,像夜行动物般蛰伏着。看似平静的塞班岛,早已暗流汹涌,只待明日的朝阳,将所有阴谋与爱恨一同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