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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之弦（第1页）

焚心之弦

GSO脊骨裂缝的风，寒意侵入骨髓，刮过脸颊时是细密而尖锐的痛感。玄戈的手指死死扣住晶柱边缘的凸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的正下方，百米开外，能量涡流正在翻滚，蓝白光流中混杂着暗红的结晶碎屑——那是GSO核心被索伦强行剥离防护层後，渗出的物质。

“抓紧！”伊娃的机械翅膀在玄戈上方展开，金属关节处传来液压装置特有的运转声。她尝试伸出机械臂去拉他，一股毫无预兆的能量乱流却将她推开。她左翼的金属羽翼剐蹭过晶柱表面，迸射出一串火星。“索伦啓动了GSO的‘痛苦传导’模式。整个脊骨都在传递神经灼痛，你的联觉感知到的痛苦，会是我们的十倍！”

玄戈没有回应，他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向上攀爬。後颈的神经接口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素弦的意识碎片正从那里溢出——并非她主动传递，而是被外力强行撕扯。他能“看见”她被囚禁在银茧舱里的画面：索伦的副官用钛合金束缚带捆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神经钳正对准她後颈的接口。银茧舱的内壁上，由红色孢子构成的摄像头密密麻麻，每一个镜头都毫无遗漏地对准了她那张苍白的脸。

“别碰她！”他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低吼。手掌一滑，整个人沿着晶柱下滑了半米。晶柱表面的能量纹路擦过他的作战服，在布料上留下焦黑的烫痕。接触的瞬间，那些纹路中封存的农者意识碎片，用微弱的震颤将信息直接传递进他的大脑：“索伦要抽离素弦的意识，注入GSO主脑——他说，活体钥匙必须拆开来用。”

三小时前，在共生数据库中见过的影像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守护者文明的全息记录里，他们将农者的意识抽离并植入调节器。农者的石质躯体顷刻间僵直，变成了毫无生命的水晶雕塑。而在调节器的能量流中，农者的意识疯狂地挣扎。当时，瓦格纳博士指着影像叹息：“他们以为意识可以随意移植，却忘了神经链接一旦被扯断，就再也接不回去了。”

“玄戈！”素弦的意识猛然冲破干扰，尖锐的痛感在他的联觉中炸开。玄戈“看见”了银茧舱里的情形，神经钳已经刺入她的接口，血珠顺着钳尖滴落，在舱底的金属板上晕开一个个细小的红圈。素弦的身体在战栗，嘴唇却被她自己咬得死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眼角的泪水滑过脸颊，在落到下巴的瞬间凝结成冰珠——银茧舱里的温度被调至冰点，索伦说过，“低温能让意识更稳定，方便剥离”。

“索伦到底想做什麽？”伊娃终于抓住了他的胳膊，机械臂的液压杆发力，将他拖上了晶柱的平台。她的机械眼扫描着远处，红色的瞄准框在索伦的身上闪烁不定。“他已经控制了GSO三成的能量流，为什麽非要拆解素弦的意识？”

玄戈瘫在平台上喘息，目光落在晶柱断裂处的暗红结晶上。那些结晶里封存着守护者的记忆，刚才滑落时，他的联觉意外触碰到了其中一片：索伦在方舟的秘密实验室里，对着守护者的基因图谱狂笑，自语道“创世程序就缺一个‘意识锚点’，星种少女的神经频率刚好能卡进GSO的锁孔”；他还拿着农者幼体的血液样本，滴入培养舱，说着“等素弦的意识拆成碎片，就用这个补进去，让GSO彻底变成听话的武器”。

“他要让素弦的意识，成为创世程序的‘引子’。”玄戈猛然站起，作战服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守护者当年没能完成的事，他想去完成——用素弦的意识捆绑GSO，再用农者的基因改造它，最後把整个翠穹星变成方舟的‘移动能源站’。”

平台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索伦的机械臂已完全插入GSO的主控制台，晶柱表面的能量纹路瞬间转为刺目的红色。玄戈的联觉里，素弦的意识突然模糊，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银茧舱中，索伦正亲自往她的静脉里注射蓝色药剂，他的副官在一旁报告：“意识剥离剂，三分钟後，即可抽离第一缕意识碎片。”

“必须阻止他。”玄戈拽住伊娃的机械臂，指向晶柱侧面一条狭窄的通道——那是农者维护GSO时行走的路径，仅有半米宽，边缘长满了发光的水晶棘刺。“从这里绕到主控制台後面，切断他的神经链接。”

伊娃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通道里的能量辐射能穿透作战服。你的联觉会被干扰，到时候可能连素弦的意识都感应不到了。”

“总比看着她变成碎片强。”玄戈已经钻进了通道。水晶棘刺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滴落在通道地面的能量纹路上，倏地泛起绿光。通道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似乎有什麽东西正在靠近。

“是农者！”伊娃跟进来时，恰好看到几只石肤农者从通道拐角处走出。它们的石质皮肤上布满裂纹，红光从裂缝里透出。它们手里握着水晶工具，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只是用发光的眼睛盯着玄戈手臂上的伤口。“它们在帮我们！”

最前方的一只农者伸出石质手掌，掌心托着一颗绿色的种子。种子接触到玄戈的血珠，瞬间发芽，藤蔓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最终缠绕在他後颈的神经接口处——灼痛感霎时减轻，素弦的意识碎片也重新变得清晰。她正在银茧舱里用指甲抠挖束缚带，指缝间渗出血迹，口中却固执地哼着一首摇篮曲，调子断断续续，却牵引着玄戈的意识。

“它们在用共生能量帮你稳定联觉。”伊的机械翅膀收拢，贴着通道壁向前挪动。“素弦刚才说，索伦的意识链接端口在主控制台左侧，有红色藤蔓缠绕——那是他用农者血液改造的神经线，用来防止被GSO的原生意识排斥。”

通道尽头的光亮愈发强烈。玄戈能“看见”索伦就站在主控制台前，他机械臂上的红色藤蔓已经插入控制台接口，藤蔓的尖端在能量流中轻微颤动，汲取着GSO的能量。他的副官站在银茧舱旁，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容器，里面盛着淡蓝色液体——那是用来盛放素弦意识碎片的“意识瓶”，瓶壁上刻着扭曲的螺旋符号，与索伦办公室墙上悬挂的“收割勋章”一模一样。

“第一阶段剥离开始。”索伦的声音通过GSO的能量流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玄戈看见素弦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银茧舱里的红色孢子摄像头同时亮起，将她痛苦的表情传送到每一个终端——索伦要让所有人目睹“活体钥匙”的拆解过程。

玄戈猛然冲出通道，农者的绿色藤蔓在他身後展开，形成一道光墙，阻挡了副官的视线。他扑向主控制台时，索伦正好回头，机械眼中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你居然能找到这里？看来农者的‘宠物’们很喜欢帮助外人。”

“放开她。”玄戈的拳头砸向控制台的接口，那根红色藤蔓被震得剧烈颤抖。索伦的机械臂挥来，金属指尖擦着他的太阳xue而过，在晶柱上砸出一个小坑：“晚了。素弦的第一缕意识已经进入GSO了，你听——”

他擡手按住控制台，GSO的能量流中忽然响起了素弦的哭声。并非痛苦的哀嚎，而是委屈的呜咽。玄戈的联觉中炸开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他“看见”那缕意识碎片在能量流中无助地打转，被红色藤蔓追逐，却死死抱着一块农者幼体的水晶碎片，拒绝被索伦的意识所控制。

“她在抵抗。”玄戈的声音发颤，突然想起素弦说过的话：“意识是活的弦，只要还在振动，就不会断。”他拽过旁边的能量导管，将农者给他的那颗绿色种子塞了进去。种子顺着能量流，飘向那缕意识碎片，在接触的瞬间绽放成一朵水晶花，将红色藤蔓格挡在外。

索伦的机械臂倏然掐住玄戈的喉咙，金属指节越收越紧：“你以为这样有用？等我把她的意识全部拆成碎片，连这朵破花都会成为我的武器。”他的机械眼中闪烁着狂热，“你知道吗？守护者当年就是因为舍不得拆解农者的意识，才导致GSO失控。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只有彻底掌控，才能活下去。”

玄戈在窒息中抓住了索伦的机械臂，指尖触碰到了接口处的红色藤蔓。他猛地用力，将藤蔓扯断。索伦发出一声嘶吼，机械臂的金属外壳瞬间结晶化，红色的能量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农者的共生能量在反噬，藤蔓中隐藏的农者意识碎片正在攻击他的神经链接。

“你居然用农者的血液当媒介？”索伦的身体开始抽搐，失控的机械臂砸向控制台。“它们的意识里藏着守护者的诅咒——任何试图奴役GSO的人，都会被能量反噬！”

玄戈趁机挣脱，扑向银茧舱。束缚带的锁扣已被素弦抠得松动，他用军刀劈开最後一道锁，将她从舱里抱出来。他发现她後颈的接口处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意识剥离剂与血液的混合物。她的嘴唇已毫无血色，但在看到玄戈时，还是虚弱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主控制台突然炸开。索伦的机械臂已彻底结晶化，红色藤蔓从他的伤口中疯狂生长，将他包裹成一个茧，悬浮在能量流的中央。他的嘶吼转为哀嚎，口中仍断断续续地喊着：“收割协议……必须啓动……方舟需要能量……”

玄戈抱着素弦後退，农者们围了上来，用石质手掌在她周围筑起一道光墙。GSO的能量流渐渐恢复成柔和的蓝色，那缕被剥离的意识碎片顺着光墙飘回，融入素弦的额头。她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只是後颈的接口仍在渗液。

“她需要立刻返回哨站治疗。”瓦格纳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清障者蜂群还有半小时抵达，我们必须尽快撤离GSO核心区。”

玄戈低头看着素弦，她的睫毛上还挂着冰珠，嘴唇动了动。玄戈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玄戈……我的弦……好像松了……”

他的心猛地一沉。联觉之中，那根连接着他和素弦的银弦确实在微弱地颤动，像是断了一根极细的纤维。农者领袖走过来，用石质手掌轻轻按在素弦的後颈，绿光从它的掌心渗出，融入接口处。银弦的颤动减轻了，却依然带着一丝不谐的杂音。

“共生的弦断了一根纤维。”农者领袖的声音通过能量流传来，带着古老的沧桑感。“需要GSO的核心结晶才能修复，但结晶在索伦的茧里——他被能量反噬後，身体已经和结晶融合了。”

玄戈望向悬浮在能量流中的结晶茧。索伦的轮廓在茧内若隐若现，红色藤蔓仍在疯狂生长，却不再攻击，只是死死地包裹着核心结晶。玄戈知道，要修复素弦的意识弦，就必须进入那个茧中取出结晶。但索伦的意识还未完全消散，贸然进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去。”素弦突然睁开眼睛，擡手抓住玄戈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那缕被剥离的意识碎片在他那里，只有我能和它共鸣，安全地取出结晶。”

玄戈想要拒绝，却看见素弦後颈的接口处，银弦的颤动突然加剧，淡蓝色的液体渗出得更快了。农者领袖叹息着摇头：“如果不修复，她的意识会逐渐消散，最终变成碎片。”

能量流中的结晶茧突然闪烁起红光，索伦的嘶吼再次传来：“来啊……一起变成碎片……谁也别想活着……”

素弦从玄戈怀里挣扎着下来，农者的绿光托着她，缓缓飘向结晶茧。她回头对玄戈笑了笑，一如每次执行任务前那样：“等我回来，给你唱完整的摇篮曲。”

玄戈站在光墙之後，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靠近那个结晶茧。红色的藤蔓缠绕上来，却在接触到她银色裙摆的瞬间纷纷退缩。他握紧了拳头，後颈的联觉接口传来阵阵刺痛，那并非痛楚，而是素弦的意识在告诉他“别怕”。

他知道，这一次，心如火焚的，不只是那根受损的意识弦，还有他无法中止的等待。而那个悬浮在能量洪流中的结晶茧，沉默地张开，准备将他们之间的一切，彻底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