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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悟断章（第1页）

觉悟断章

玄戈光着脚，踩在第二GSO记忆回廊的地面上。凉意从脚底板一点点渗上来，还有“咔哒”的碎裂声。他低头，看见满地都是意识的碎片，形状千奇百怪，在光里映出五颜六色的画面。这一片是蓝色的地球，那一块是岩浆横流的翠穹星。最亮的那一团里，素弦的意识正在分离出来，银白色的光在缓缓流动。

“这些是守护者的‘失败存档’。”瓦格纳博士的声音在空旷里传过来。他拿取样器拨开一枚菱形的碎片，里面一闪而过，是一群白袍人在砸东西。“三万年，我们试了二十三次，就有二十三种结局。没一个成的，最後都是毁灭。”

玄戈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墙壁，指尖刚碰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就猛地钻进脑子。眼前的回廊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站在翠穹星烧焦的土地上，到处是GSO的金属残骸，天空一片灰败。无数银色光点围着他，那是素弦的意识，他伸出手去抓，指尖穿过的却只有空气。一个声音标记着：编号17，玄戈拒绝牺牲。

“别碰。”伊娃的机械翼骨拦在他面前，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声音毫无温度，“墙壁会读取你的恐惧。灰雀刚才看见方舟所有人水晶化的样子，现在还蹲在那边缓不过来。”

回廊尽头是一面墙，由数不清的六边形晶片组成，正一片一片地亮起来。每一片晶片里都有一段影像在流动，仔细看，能看到玄戈的侧脸，素弦的银色裙角，还有石肤者干裂的皮肤。瓦格纳管这个叫“命运棱镜”，说是能看见可能性最高的未来。

素弦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很近，尾音有点发虚。“你先去。”几缕银色的光丝从她半透明的裙摆上飘出来，缠住玄戈的手腕，触感凉凉的。“我……有点不敢看。要是，真的什麽都没有了……”她没再说下去，但玄戈知道她想说什麽。

玄戈吸了口气，走到墙前。晶片在他面前快速变化，拼出了一幅新画面。画面里的他头发已经灰白，一个人坐在GSO核心的椅子上，外面是看不到头的沙丘，沙丘上立着石肤者的石像。他用手指划过屏幕，上面只有一行字：【第77次模拟失败】。

“这是21号时间线，”瓦格纳博士的声音压得很低，“你选择自己当核心，想用人的意识去稳定GSO，但还是失败了。素弦的意识……在你成为核心的第三年就耗尽了。”

玄戈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画面里那人手里的水晶。那里面不是记忆，是一条平直的丶毫无变化的波形图。他好像想从那条直线里找出点什麽，可看了半天，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疲惫。他把她的声音，弄丢了。

“到我了。”素弦走了过去。镜面里没有她的影子，而是出现了另一幅景象：翠穹星上长出了茂密的森林，石肤者们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脸上是平和的笑。GSO的能量混合着淡淡的银光，滋养着整颗星球。画面里的石肤者们忽然一起看向某个方向，嘴唇无声地动着，口型是：谢谢。

“3号时间线。”素弦的声音平静到让人心头发紧，“我完全数据化，和这个星球融为一体。这样……你们就谁也找不到我了。连碎片都不会留下。”

玄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镜面猛烈地晃动起来，无数晶片飞速错位，一道数据流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一滴血珠滚落，里面却映出了一幅全新的画面：在地球的废墟上，他和素弦坐在一起，手里捧着一颗刚发芽的种子。在他们身後，城市的轮廓正在一点点建起来。

“是23号！”瓦格纳的声音都变了调，“概率不到千分之三的……‘奇迹线’！守护者的日志里说，这条线需要……”

“需要一个纯粹的意识体，去修补系统漏洞。”素弦把话接了过来，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颤抖。她看着玄戈，眼睛干净得吓人，“你刚刚看到的那个未来，不是因为你拒绝，而是因为你……决定得太晚了。”

所有时间线的画面在玄戈脑中闪过，最後全部指向一个事实——他们需要一个“意识锚”，把二十三条时间线的所有碎片整合起来，填上GSO的能量缺口。

“我去。”素弦没让他继续想下去，她的身体在光里显得有些不真实，“我的意识和GSO的同步率最高，成功的可能性最大。你必须留下，玄戈，带着所有人，也带着我们的记忆，活下去。”

镜面晶片忽然全部转向玄戈，光线大盛。强光里，他看到了23号时间线後面的事：素弦成为GSO的一部分後，他带着石肤者和人类在翠穹星重建家园。每一次，当他的手贴上GSO的水晶外壳，他都能在流动的能量里，感觉到素弦。

“不是消失。”玄戈终于出声，声音不大，却很确定，“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们。变成我们每天都能听见的声音。”

素弦身上的银裙光芒越来越盛，她的轮廓开始和镜面射出的光混在一起。玄戈明白，她选好了，不是走向终结，而是走向另一种存在。

回廊的墙壁恢复了透明，能看到外面第二GSO的核心正在发光。瓦格纳扶着还没缓过来的灰雀，伊娃收起了翼骨，都在等一个结果，等那个不到千分之三的可能性。

命运棱镜拼出的最後一幅画面，停在了23号时间线的结尾：玄戈站在GSO的最高处，下面是重建的家园。天空中，无数银色光丝从能量流里飘出来，缠绕在他的指尖。风吹过，好像带来了她的回答：“我还在。”

玄戈看着她的身影彻底融进光里，很轻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这不是结束。明明看遍了所有糟糕的结局，却还是要走那条唯一透着光的窄路。这和勇不勇敢没关系，只是因为有些人和事，就是值得。记忆回廊里那些碎掉的片断，会有新的故事填补上来，拼出只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