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总兵府后巷,严楼借月光细辨《会典》残页。“弘治太子未薨”六字下,虫蛀处现半枚龙印——与地道砖面凹痕严丝合缝。
“师父,顺天府快马送来这个。”张顺捧来锦盒,内装从严嵩私宅地窖挖出的青铜印。印纽雕着展翅寒鸦,腹下阴刻“严氏家祠”四字。
严楼将铜印按在砖面龙形凹痕,缺口处突然弹出暗格。泛黄绢纸飘落,墨字洇着血渍:“太子寄养江西贵溪,随母姓严。”
贵溪!严楼指尖一颤。严嵩老家正是贵溪,且矿脉所产孔雀石,与女尸朱砂、嘉靖御墨同源。他忽然想起,密道女尸腕疤形状,恰似贵溪地形图上的河道走向。
“备马,去贵溪。”严楼将绢纸塞进验尸格目,忽见窗外有人影闪过,雪地留下半枚带朱砂的鞋印——与地道浅痕相同。
京城乾清宫,嘉靖捏着东厂密报冷笑。“严楼查贵溪?”他望向案头完整的龙形玉佩,“当年朕默许严嵩私铸火器,就是要引他去寻这枚印。”
随侍太监低头,不敢直视皇帝眼中冷光。弘治十八年那场“急症”,太医院档册早被篡改,唯有贵溪严氏祠堂的族谱,记着太子乳名“严寿”。
贵溪山径,严楼的马车在风雪中颠簸。车辕突然断裂,惊起枯枝上寒鸦。他蹲身检查车轴,发现榫卯处刻着极小的龙形缺口——与蒙古细作劫走的图纸一致。
“有埋伏!”张顺举火铳瞄准山坳。二十道黑影扑来,为首者左腕缠着与女尸同款的鸦青布,布角绣着半只寒鸦。
短兵相接间,严楼瞥见对方刀刃反光——映出自己验尸格目上的“严”字残笔。他突然旋身,袖中银针钉住对方持械手腕,露出内侧的龙形刺青。
“贵溪严氏暗卫。”严楼撕开对方衣襟,胸口朱砂痣呈展翅寒鸦状,与地道岩画分毫不差。刺客瞪大眼睛:“你竟知我族……”
话未说完,咽喉已被毒丸封喉。严楼从其鞋底取出半幅族谱,泛黄纸页上,“严寿”二字下画着红圈,旁注:“弘治十七年冬,认祖归宗。”
风雪更疾,严楼望着族谱上的贵溪地图。山脉走势勾勒出完整龙形,主峰“卧龙顶”处,朱砂点着个极小的“宫”字——与密道石壁暗纹重合。
深夜,贵溪严氏祠堂。香案下的暗格中,严楼找到半幅画像:少年身着鸦青襦裙,颈间挂着与女尸相同的银线云纹香囊,面容竟与严嵩有七分相似。
“弘治太子……姓严?”张顺声音发颤。画像背后,用贵溪朱砂写着:“嘉靖三年,严嵩奉命灭口,余党护太子入山。”
祠堂外突然传来犬吠。严楼吹灭烛火,只见数十盏灯笼漫上山坡,灯笼面印着寒鸦纹——正是当年在验尸房废墟见过的图案。
“严仵作,别来无恙。”为首者掀开轿帘,竟是已被收监的陆炳。他抚着腰间完整的龙形玉佩,“二十年前,我奉命护送太子,不想严嵩竟私改遗诏。”
严楼盯着对方玉佩,忽然想起嘉靖的半枚玉佩。两相对照,正是地道砖面龙形的左右两半。“你才是弘治密道的真正守印人。”他冷笑,“而严嵩,不过是枚弃子。”
陆炳抬手,灯笼照亮祠堂梁柱:“贵溪严氏,世代守护太子血脉。当年夏言的票拟,本要揭发此事,却被严嵩抢先灭口。”他指向画像,“现在太子还活着,就藏在卧龙顶。”
话音未落,山顶突现火光。有人影举着火把奔跑,腰间玉佩在夜色中划出银弧——与严楼在女尸发间、严嵩密室所见的残片,恰好拼成完整龙印。
“不好!”严楼冲出祠堂,只见卧龙顶的松树林里,无数寒鸦惊起。火光中,一个身着明黄衣的老者被簇拥着后退,面容与弘治皇帝画像相似。
“那是……”张顺目瞪口呆。严楼却认出,老者袖口露出的,正是密道女尸襦裙上的银线云纹——只不过,云纹中央,绣着完整的龙形。
陆炳突然拔剑:“严仵作,太子若出现在朝堂,当今陛下该如何自处?”他眼中闪过狠厉,“你我都清楚,嘉靖能坐稳皇位,全因弘治一脉‘绝嗣’。”
山风卷着雪粒扑来,严楼望着老者被带走的方向。陆炳的话像重锤砸在心上——原来嘉靖早知太子未薨,却任由严嵩兴风作浪,只为将水搅浑,坐实“严氏乱党”之名。
“陆大人想杀我灭口?”严楼摸向袖中孔雀石碎屑,“但你忘了,贵溪矿脉的朱砂,早被我掺入太子衣料。”他指向夜空,“此刻京城的验毒司,该已发现嘉靖御案的奏折,染着与太子相同的矿粉。”
陆炳脸色骤变。远处,顺天府的灯笼已漫过山脚,显然是收到了严楼早前埋下的矿脉线索。他忽然收剑,低声道:“太子若死,严楼,你手中的证据,也不过是张废纸。”
雪,在卧龙顶的松针上积成厚甲。严楼望着陆炳消失的方向,忽然听见祠堂暗处传来咳嗽声。转身时,见墙角阴影里,坐着个戴斗笠的老人,脚边放着与女尸同款的验尸箱。
“你是……”严楼手按刀柄。老人摘下斗笠,露出与自己相似的眉眼,腕间戴着完整的龙形玉佩:“吾乃弘治朝首席仵作,当年替太子伪造薨逝假象。”
老人打开验尸箱,内装半卷金箔遗诏,末端盖着弘治皇帝与太子的双印。“严嵩的龙形缺口,”他指腹划过印泥,“是故意留给嘉靖的破绽,好让他以为掌控全局。”
严楼忽然想起,所有线索的交汇处,都是“严”姓——严嵩、严寿、严氏祠堂、甚至他自己的姓氏。雪地上,陆炳留下的脚印里,“严”字残痕与族谱上的“严寿”重叠,像极了命运的枷锁。
“跟我来。”老人起身,走向祠堂后墙。暗门开启的瞬间,严楼看见地道深处,无数火把排成龙形,最中央的石台上,供奉着弘治皇帝的真正遗诏,还有太子的冠冕。
而冠冕内侧,用贵溪朱砂写着一行小字:“若严嵩事败,着严氏仵作一脉,持双生龙印,迎太子归朝。”严楼望着自己验尸格目上的龙形暗纹,忽然明白,为何所有线索都指向他——
因为,他才是弘治朝安排的最后一把钥匙。当严嵩的黑幕被掀开,当嘉靖的权术曝光,真正的天命所归,正藏在这贵溪的深山密道里,等着他用验尸刀,切开最后一层伪装。
雪,在祠堂的飞檐上积成冰棱。严楼摸着老人递来的双生龙印,忽然听见山脚下传来马蹄声。顺天府的差役举着火把,照亮了“严氏祠堂”的匾额,也照亮了匾额后,那条通往紫禁城的密道——
那是弘治皇帝留给太子的归位之路,也是严楼即将踏上的,改写历史的险途。而第五十三章的钩子,藏在双生龙印的刻纹里:其中一枚印纽的寒鸦眼睛,竟是颗孔雀石,与严楼袖中碎屑完全一致,暗示着他与太子血脉之间,有着更深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