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朱砂笔,无视了殿内焦灼的目光和急切的呼喊,在那份地图上,一个标注着“盐引抵税”的批注旁边,仔细地画下了一个隐秘的圆圈。
那里,连接着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商道,蜿蜒曲折,通向西北。
周元庭的嘴角,勾起一丝无人能懂的弧度。
这,才是他真正为鞑靼人准备的“惊喜”。
一条由秦国公暗中经营多年,早已被他悄然纳入掌控,随时可以从商路转为军用粮道的……
生命线。
鞑靼人想要粮草?
那就看他们,有没有命来取了!
次日,辰时。
宣府镇那饱经风霜的城楼下,晨曦的金辉洒在斑驳的城砖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压抑。
一个身影,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破旧的甲胄,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城门洞前。
是李牧。
半月之前,他还是天牢中最绝望的囚徒,因为替先秦国公说了几句公道话,触怒龙颜,被打入诏狱,前途、性命,皆如风中残烛。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烂在牢里,或者被某个不知名的狱卒悄无声息地结果掉。
可谁能想到,峰回路转。
昨日深夜,他被从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提出,一头雾水地被塞进快马,一路颠簸,竟是来到了这大周北境的屏障——宣府镇。
直到此刻,望着远处那逐渐清晰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辇仪仗缓缓驶来,李牧甲胄下的双手仍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最后的审判,还是……
一丝渺茫的生机?
龙辇在城门前停稳,明黄的帷幔被内侍轻轻撩开。
周元庭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穿戴繁复的冕旒礼冠,却自有一股渊停岳峙的帝王气度。
他走下龙辇,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地扫过两侧肃立的将士,最终落在了跪伏在地的李牧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牧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不敢抬头,只能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元庭踱步上前,停在李牧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牧。”
“罪臣……在。”
李牧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久困牢狱的虚弱。
“抬起头来。”
李牧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
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他无所遁形。
他看到了皇帝眼中的审视,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鄙夷或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周元庭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形容憔悴,鬓角已染上风霜,但那双眼睛里,尚存一丝未被磨灭的军人铁血。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李牧的心上:“朕知道你为何入狱。秦国公之事,自有公论。但眼下,国难当头,鞑靼十万铁骑兵临城下,宣府危在旦夕。”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穿透力:“李卿,可愿戴罪立功?”
李牧猛的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是汹涌的激动。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戴罪立功?
陛下……
陛下竟然还愿意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