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放下笔,指尖在名单最后一个名字上停了一瞬。窗外铜铃又响了一下,风从檐角穿过,吹动她袖口的银针瓷瓶,出极轻的一声撞响。
她抬眼看向裴砚,“北狄使者还在等?”
裴砚站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份新拟的诏书,“先不见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定。”
他将诏书展开,宣读于殿中:“即日起,鸿胪寺设女译官五人,参与外使接见、文书通译、边情察辨,凡涉外交之事,皆可列席。”
朝臣哗然。
一名礼部老臣当即出列,“陛下!女子不得干政,此乃祖制。若让妇人站于殿上听闻国事,成何体统!”
裴砚不答,只看向沈知微。
她起身走到殿心,声音平稳,“上月有一绣娘代嫁北狄,七日之内取回敌营布防图。她不是官身,不懂礼法,却比满朝文武更早识破刺杀之局。”
她顿了顿,“如今我们缺的不是懂话的人,是能听出敌意的人。你们说女子不能参政,可南诏使者说话带毒,谁听得出来?”
无人应声。
裴砚接过话,“朕已下令,女官遴选由皇后主持,三日内定人。”
退朝后,沈知微在偏殿设考。五张案桌排开,候选女子依次入内。
第一位女子穿锦裙,自称精通三国语言。问策时,她答得流利,但沈知微悄然启动心镜系统——
“只要当上译官,就能住进宫里,再也不用看族老脸色。”
她挥袖,“下一个。”
第二位声音抖,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可当沈知微靠近,系统捕捉到那三秒心声:
“我想把山外的话带回去,也让山里的声音被听见。”
她点头,“留下。”
第三位目光闪躲,在被问及边境商路时,脱口而出“西岭不可通”。沈知微不动声色,系统读取其心:
“世家给的银子不少,只要搅黄这事,就能换前程。”
“退出去。”她直接下令。
最终入选五人,林婉居。她父亲曾是南疆商人,死于边境械斗。她自己走贩多年,懂南诏古语、俚音、暗语。
沈知微亲自递上腰牌,“明日随驾紫宸殿,接见南诏使团。”
次日清晨,南诏使臣步入大殿。三人皆着黑袍,领头者开口,语调绵长,夹杂大量生僻词汇。
林婉立于侧位,垂眸静听。
待其说完,大臣们面面相觑,无人能解。
裴砚看向林婉,“你说。”
她抬头,声音清晰:“贵使言,南诏鼠辈,不配与大周对话。”
满殿震惊。
南诏使节怒起,“你胡言乱语!我从未说此等话!”
林婉不慌,“您第一句‘瓦萨昆莫’,出自南诏战前羞敌古语,意为‘鼠群之邦’;第二句‘达拉崩吧’,直译‘不配开口’;末句‘喀尔朵’,是‘滚出大殿’的意思。这三词早已不用,专用于密谈辱敌。”
她直视对方,“您以为我们不懂,是因为你们从不把大周放在眼里。可您忘了,有人常年走在你们的山道上,听过你们祖辈怎么骂敌人。”
南诏使臣脸色青,还想辩驳。
裴砚忽然抓起手边酒杯,猛地砸在地上。
清脆一声响后,他大笑起来,“好!一字千金,舌如利剑!”
他当场提笔写下“金舌爵”三字,赐予林婉,“从此许你佩玉出入宫禁,列席外事议政。”
散朝后,消息传遍六部。有人惊叹,有人冷笑。
当夜,林婉从宫中归宿,行至东华街拐角,黑影一闪,刀光落下。
她本能侧身,肩头仍被划开一道血口。踉跄后退时,巡夜禁军赶到,黑衣人翻墙逃走。
消息传到沈知微耳中时,已是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