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榆被他呛得终于没忍不住:“你说话用得这般阴阳怪气麽?这个我可以解释。”
“解释?证据在手,你拿什麽解释?”
陆修沂那压了一夜的怒意在听到她这话的一刹间,仿若波涛汹涌的洪水般,猛地冲破闸口,倾泻而出。
他一个箭步,陡然冲上前,泛白的指尖狠狠掐住她的脖颈,目眦尽裂:“孟榆,你就这般厌恶我?宁可伤了自己的身子,亦不愿怀上我的骨血。”
孟榆无言以对。
见她沉默着,陆修沂胸口的火愈发猛烈:“先前种种温情,皆是你的虚情假意,原来你从未变过,原来皆是我痴心妄想,孟榆,你还真是会演。”
他越说怒意越盛,手上的力度亦越发大,直到见她白着脸,喘不过气儿来,他才倏然清醒,蓦地松了手。
“我舍不得伤你,”他自嘲般退後一步,旋即冷了脸,背过身,“但你的错,总要有人背锅,来人,把这些婢子拖出去,她们照顾夫人不周,重打三十大板。”
铁骑立刻从外头涌入。
底下跪着的衆人无人敢求饶,皆噤声俯首。
“住手。”
反而是孟榆,一听此话,登时沉了脸,切齿拊心地厉喝,“陆修沂,你有本事就冲我来,牵连她们算什麽本事?”
“我就是没本事才会被你一次次欺骗,”骤然听到此话,陆修沂拂袖转身,脸色仿佛浸了墨般,同样拔高声音怒喝,“我就是没本事才会让你一次次夺了心丶遮了目,我就不该信你,我就该拿条铁链锁着你丶困着你……”
话音浸没于喉,他这话仿若一把钥匙,误打误撞就解锁了新大陆。
“不,陆修沂,你不能这麽对我。”
他的突然沉默让孟榆隐隐生出一丝绝望,她颤着身子下榻,光着脚就想要往外跑去,可还没走出去一步,身後的人就大手一揽,将她扔回榻上。
“来人,给夫人准备一条金锁链。”
无视她的震惶,陆修沂寒声吩咐,铁骑应声,当即出去。
透过那张脸,孟榆仿佛看到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脸白如纸,立刻拔下髻上的簪子抵住喉咙:“陆修沂,你敢锁我试试。”
陆修沂早料到她会有此举,只是不慌不忙地笑:“没关系,你若死了,我让孟家,让这里的所有人都为你陪葬。”
“你不会”三个字到了孟榆嘴边,她却怎麽也说不出口,对面人的神色再不见往日的温和,剩的只是狠辣丶无情。
她拿捏不了他。
这个念头蓦地闯进脑海,孟榆惨然一笑,指尖忽然就失了力气,簪子应声而落,掉在衾褥上,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你想怎麽锁我都好,别祸及她们,可以麽?”她似认命了般缓缓擡眼,软了嗓音,先时落满星星的眸子此时泛起泪光。
陆修沂看得心一颤,像是生怕自己会心软般,忙转过身,寒声吩咐:“夫人大度,为尔等求情,今日便饶了你们,往後若再有照顾不周之处,爷定不轻饶。”
衆人松了口气,连连应声,泛软的腿恢复了些许力气。
午後,陆修沂拿来一条金锁链。
锁链光滑,咔嚓一声就将她的双脚锁住,陆修沂原想将房门都落上锁,但想了想,到底不忍心。
今日西营还有要事,将唯一一把钥匙收进怀里,陆修沂吻了吻她的脸,温声道:“乖一些,她们的性命握在你手里,别再想搞什麽幺蛾子。”
孟榆环顾变了样的房间,冷笑:“你防我都防得将屋里的东西全换了,我还能搞出什麽幺蛾子?”
装石菖蒲的小瓶原是放在角落那个青釉缠枝弦纹瓶里的,陆修沂发现後,便把屋里的花瓶全都清空了,如今一眼望去,满屋空荡荡的,她想藏什麽东西,基本不可能。
她冷言冷语,陆修沂反而满意地点点头:“我晚点回来,还有,别想着让宁穗帮忙,她最近……忙着呢。”
说到最後几个字,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孟榆一脸疑惑,却又不想向他深问,她如今被困在府里,消息也递不出去,唯有等宁穗上门找她,可宁穗这段时间确实忙得紧,连个信儿亦没递过上门。
***
春风掠过山林,树叶簌簌作响。
远处传来数道欢呼,陆修沂骑在骏马上,偏头睨了身旁人一眼,讪笑:“江大人瞧着文质彬彬,想不到也是射猎的一把好手。”
江煊礼收起箭弩,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只是反讽一句:“陆将军一介武夫,都能靠着阴暗手段抱得美娇娘,下官光明正大地凭自己的能力博圣上一笑,又有何不可?”
陆修沂被他怼得脸一沉,然转瞬,他不知想到什麽,又嗤地一声笑了:“江大人,骂人便骂人,何必把自个儿也搭进去?本官的手段若是见不得光,只怕江大人在您夫人眼中,连臭水坑里的泥都不如,再说了,本官如何阴暗,亦比江大人这个僞君子要光明磊落得多。”
江煊礼冷冷地剜他一眼。
“陛下小心。”
正对峙间,山林里遥遥传来数声惊呼,陆修沂神色一凛,立刻策马扬鞭,朝声源处奔去,江煊礼紧随其後。
两人赶到时,浓重的血腥味率先呛入鼻腔,一头麋鹿睁眼倒在血泊里,不远处,跌坐在地的景淮帝惊魂未定。
陆修沂还没反应过来,江煊礼就已经踩着马鞍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动景淮帝面前,半蹲下来问:“陛下没事吧?”
景淮帝满脸惊惶地看了他一眼,怔怔地摇了下头。
“陛下小心,”江煊礼的目光越过景淮帝往後一瞧,倏然厉喝,急忙起身挡住景淮帝。
“嘶。”
江煊礼痛得蹙起眉,不知从哪儿蹿出的毒蛇一口咬在他的脚踝上,下一瞬,一阵疾风忽然从脚踝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