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沂立刻跳下马,将景淮帝扶起。
侍卫冲过来,将被利箭钉在树干上的毒蛇拿起一瞧,凛声禀道:“回陛下,是响尾蛇,有毒。”
景淮帝脸白如纸,看了江煊礼一眼,只见他唇色发白,额上已经沁出冷汗,忙吩咐:“快,快把江爱卿擡回去,宣御医。”
御医闻声,早便在帐前等候,一见衆人回来,忙提着药箱迎上去,所幸江煊礼中毒不深,他施了几针就将他体内的毒素尽数排出。
“陛下驾到!”
帐外响起一声高呼,躺在榻上的江煊礼闻言,正要起身行礼,却被进来的景淮帝连忙上前摁住:“江爱卿快快躺下,你有伤在身,礼就免了。”
江煊礼敛眉,微微垂首:“多谢陛下。”
景淮帝在旁边的圈椅坐下,扬唇道:“江爱卿此番奋不顾身,扑出来救了朕,着实功不可没,你想要什麽奖赏尽管说,朕能办到的,必当满足你。”
“陛下龙体安康事关天下百姓,这是臣该做的,无须赏赐,嘶……”正说着,江煊礼痛得忍不住轻声叫出来。
景淮帝蹙眉:“怎麽?伤口里还有毒素残留?来人,快传御……”
“陛下莫急,”江煊礼忙拦住他,“御医已经替臣将蛇毒尽数清出,只是脚踝的皮肤薄,略疼些罢了,陛下无须担心。”
景淮帝点点头:“这便好,只是朕一惯赏罚分明,此番爱卿舍身救驾,若不嘉奖,底下衆臣要如何看朕?爱卿便莫要推辞了。”
一直在旁沉默的陆修沂此时才扬唇道:“陛下所言极是,江大人有功,何必多加推辞?”
江煊礼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陆修沂一眼,唯有道:“不瞒陛下所言,臣确实有一愿望,只是这愿望能否实现,还得看陆将军同不同意。”
景淮帝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看陆修沂,才又道:“哦?是什麽愿望,竟需子晔同意?你且说说,有朕在,他断不敢放肆。”
陆修沂挑挑眉,不以为意。
“臣有一发妻,因愚昧无知,惹恼了陆将军,陆将军下令将她送到庄子上,苦了两年,前些日子臣悄悄去探望她,见她面容憔悴,身子孱弱,着实见怜,所以臣想垦请陆将军看在拙荆已受了两年苦的份上,饶她一命。”
江煊礼背靠软枕,头垂得低低的,令人瞧不清他的面色。
景淮帝没立即说话,顿了下,才望向陆修沂,淡笑:“不管江夫人曾经做了何事,她到底受过惩罚了,况子晔素来和善,此等小事,又怎会不允?”
“荆枝,原有手足情深之意,江夫人恐不配使用此意,”陆修沂压了压翻涌上来的怒意,面色淡淡地道,“只江大人今日救驾有功,得圣上开口,若臣不允,倒显得臣心胸狭隘了。”
“子晔说话一惯如此,江爱卿莫要往心里去,你和子晔皆是朝廷难得的栋梁,”景淮帝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叹道,“你爱妻之心虽难能可贵,但凡事切勿过了头。”
说完,景淮帝便拂袖而去。
江煊礼垂首应声:“恭送陛下。”
帘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修沂眉峰往下压了压:“今日的事,是你的手笔。”
话音掷地无声,没有疑问,只是陈述。
江煊礼漾起唇角,坐直了身子,全无方才的卑躬屈膝之态:“下官不懂,陆将军此言何意?”
“江大人颖悟绝伦,岂会不懂本官的意思?”
江煊礼嗤地一声笑了:“陆将军谬赞,山林野外,有毒蛇出没,原就是极为平常的事。”
陆修沂凉凉一笑:“毒蛇出没确然平常,只是麋鹿癫狂,却属实意外。”
“畜牲本性如此,这个道理想必陆将军比下官更清楚。”江煊礼仰了下头,冷笑。
见他如此,想来问得再多他亦不会承认,陆修沂不欲与他多说,便转过身,可行至帘子前时,又突然停下,偏头道:“本官奉劝你一句,为官者算得太尽,反会误了卿的性命。”
言毕,亦没等江煊礼说话,他旋即掀帘离去。
细碎的阳光透过浮动的帐帘铺进来,堪堪止步在榻边,江煊礼面无表情地看着,眸光黯了下。
***
回到府里时,夜阑将近,曹管家和暗卫前来回禀孟榆的状况,自戴上了金锁链後,她倒安分了些。
沐浴过後,陆修沂推开房门,掀帘上了榻,原正躺的人突然就侧了身,脚上的锁链顿时发出清脆声响,将寂静的夜轻轻敲了个粉碎。
他热脸贴了冷背,原熄下的怒意复又翻涌上来。
明明是她做得太过,他才会对她这般,如今却搞得好似他犯了天大的错般,陆修沂登时就黑了脸,亦不再对她有所怜惜,当即便掰着她肩,将她翻过来。
“折腾了一日,你居然还有力气闹,睁开眼看着我。”
孟榆闭着眼,忽感身上一沉,紧接着耳畔幽幽涌进一声冷喝,但她不想看到陆修沂那张脸,又不愿惹恼他,便一边用力推了推他,一边喃喃:“睡吧!我困了。”
她愈不愿睁开眼,陆修沂的怒意便愈盛。
黑暗中,孟榆只觉一阵窒息感猛地涌上心头,她还反应过来,带着独属于男人的冷冽气息便裹挟着湿濡感灌进喉中。
孟榆吓得陡然睁眼。
仿若细盐般的月光铺进来,陆修沂的脸在眼前倏然放大,她唬得一惊,忙要伸手将他推开,可双手却被他举到头顶,死死按压着。
直至她将要喘不过气儿,他才满是留恋地离开她的唇,然怒意才消了些,耳畔又忽地传来她那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嗓音:“够了麽?要是够了,就睡觉。”
陡然听到这话,怒意仿佛烧不尽的野草,在胸腔里冉冉再生,陆修沂的脸色好似浸了墨般。
“不够,远远不够,”他一把扯下她的腰带,突然拔高了声音,“孟榆,凭什麽?凭什麽我满腔的心意要被你碾在脚底?凭什麽我付出了所有,你却还能这般淡然?即便你稀罕这荣华,你亦该心存感激,你凭什麽这样践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