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脸色煞白,作为婢女的她本能想冲上去查看羽涅伤势,却被混乱的人潮挡住。
独孤楼君第一时间,返回马前去拿自己行走江湖的药箱。
谢骋则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强弓,仇恨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高处的韩介,跑了过去。
而身受着伤的萧成衍,身体颤抖,眼睛空茫一片。
他想冲过去,想将她从桓恂怀中夺回,想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但理智,或者说,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将他钉在了原地,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叫着羽涅的名字。
桓恂对周遭的混乱恍若未闻。
他抱住她软软的身体,与她一同跪倒在地。
方才所有的挣扎丶痛苦丶泪水,在此刻都化为了滔天的悔恨与毁灭一切的疯狂。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掌心那一片迅速扩大温热的濡湿上,以及怀中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桓…恂。”她似乎想最後唤他一声,但出口的只剩气音。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襟。
她的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和颜色,只剩下他布满惊恐的瞳孔。
他想要按住她的伤口,可是箭矢的存在,无法让他施展。
他哭着,像个无措的孩子。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麽厉害。
“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你得替我,替我活下去……”她伸手抚摸着他的侧脸,气若游丝。
他抓住她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不,不丶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让我怎麽活?”
羽涅的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要记住这最後的触感。
“我好像,没有跟你正式说过。”她声音微弱,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我其实很喜欢你,或许是从怀远开始,又或许是从建安开始…我也弄不清。”
“那日在马车里,你亲到了我的脸。”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像是想起了那个瞬间,“那时我想的是,这个人可真好看,唇也很软。”
“我不想离开你。”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丶我知道,你先别说话,独孤前辈马上就来了。”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如果这一刻上天愿意让他拿命来交换她活着,他会立即答应。
向来不信神佛的他,多麽希望,这世上真有鬼神存在。
她替他抹着泪水,喘息了片刻,继续说:“所以你丶你要活下去,替我,去看……我们丶我们还没来得及看的那棵许愿树,好不好?”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涌出唇角。
“不准!我不准!”他咆哮着,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你看着我,萋萋,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那棵许愿树,咱们得一起去看才有意义。”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无法聚焦,眼神仍执着地望着他声音的方向。
“你丶答应我,答应我……”这是她最後的请求。
看着她眼中最後的光一点点消散,桓恂心如刀绞。
巨大的悲痛将他撕裂,他终于屈服,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丶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萋萋…我替你活,我替你看……”
得到他承诺的瞬间,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慰藉。
那只抚摸着他脸颊的手,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骤然滑落。
“萋萋!”
“萋萋你醒醒,看着我!”
他更紧地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一切,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别睡,别丢下我。”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沉默。
那双曾灵动明媚的眼眸,此刻静静地闭合着。
“你睁开眼看我…”他哀求着:“我们不是说好了,拿下上京就成亲?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还没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从怀远回来,你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梦里,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会像你一般,出现在我的梦中。”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冰凉的额角,滚烫的眼泪不断滑落,与她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
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将那些深埋心底丶或许以为来日方长的话语,尽数倾吐在这死别之际:“我应该早点跟你说这些,你快醒醒。”
而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沉默。
望着这一幕,翠微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恸哭喊:“公主……”
无论桓恂再如何呼唤,如何痛哭流涕,怀中的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