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夏不可置信地坐起身,“你是……白震?”
是幻觉?可当女子坐在她的床边,她清晰地看见了女子起伏的胸膛。
“是我,好久不见了,师姐。”
眼泪争先恐後地流了出来,铃夏哭着笑:“太好了,你丶你没有死……我丶我对不住你……”
後知後觉般,她羞愧地捂住脸:“我不该逃的……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你该逃的,没有谁可以逼着你做这样无用的牺牲,谁都欠你一个道歉,是我们太无用,若非如此何必向魔族委曲求全?”
听到这话,铃夏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都冒了出来,“只有你这样说。”
女子轻柔地拿出手帕为她擦着泪水,“那是因为师姐只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有很多修者都不赞同师姐的牺牲。”
铃夏羞愧地不敢看白宁杭,“谢谢你,还愿意这样和我说话,我终究是对不住你。”
“不是的,师姐,对不住我的只有山阴雪,不是你。”白宁杭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认真说,“你何错之有?”
铃夏无措地眨眨眼:“听到这句话,我很开心。”
她低着眼细细想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反手抓紧了白宁杭,“白震,我没有任何资格可以请求你帮忙,但我真的受不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白宁杭凝视着眼前的女子,经过二十多年的蛊虫的折磨,她已经很消瘦,没有往日的风采。
“师姐,要我怎麽做?”
“杀了我吧。”
白宁杭毫不觉得意外,她躲在樱花树上时看见了她痛苦的模样,这痛苦摧残她二十馀载。
“这蛊虫本就无解,我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
“可山阴雪不明白,他为了我的病不惜与魔族勾结,走上这条不归路,我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这样的存在,所以师妹,求你杀了我。”
白宁杭沉默很久:“我明白了,师姐。”
江铃夏露出个解脱的笑容。
她在白宁杭的搀扶下,坐在梳妆镜前,久违地看见自己的模样,她笑了。
“还真是……难看。”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闪过一丝黯然。
火光将息,欲进来添烛火的侍女一进来就困得靠着门框睡到了地上。
白宁杭安静地看着江铃夏为自己上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和沧黎对镜梳妆的画面。
“师妹,我的眉画不好,能否帮帮我?”
白宁杭接过眉笔,细心地为她画上了第一次见她时,她的眉毛。
如柳叶,却又似罥烟。
“还是太难看了。”江铃夏捧着自己的脸,如此说。
白宁杭安慰她:“我来此地途中,听说如今的女子以瘦为美,追求瘦而不骨,师姐这样就很好。”
“谢谢你安慰我。”
江铃夏梳好发髻,戴上自己许久未戴的珠钗,又在白宁杭的帮助下,换好了一件粉色的衣衫,很浅淡的粉,就像一瓣泡在水里许久的桃花花瓣,生命力被时间这汪水浸透而逝。
“好久没这样打扮了。”
白宁杭强忍酸涩,扶她躺在床上。
江铃夏鼓励似的看着她。
白宁杭便轻轻抚上江铃夏的脖颈,触及的一瞬间,或许是她的手指太凉,她缩了缩。
白宁杭感受到掌下脉搏的颤动,说不出心里的惋惜是为何。
是因为江铃夏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还是因为她即将扼杀一条人命?
江铃夏:“容我死前问一句,你和山阴雪是什麽关系?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会是你?”
白宁杭嘲讽地扯扯嘴角,“我和他?他是我的师兄。”
江铃夏疑惑了不过片刻,後又了然地点头,语气怅然:“如此薄情之人,我倒没有要离开她时的愧疚了。”
“师妹,动手吧。”
白宁杭:“师姐,再见。”
手指尖生出白线,穿进江铃夏的脑中,不见血,她已经闭上了眼,像睡着了一样,嘴角带着丝丝笑容。
白宁杭後知後觉地想,她死了,山阴雪会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