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不是说我害了你,那你就缠着我不放吧,”反正被害者不就总是缠着凶手,虞朝先起身睨着床上的人,“至于你说的想离开,虞棠,我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你要离开除非我死。”
“不对,我就是死了,你也得给我守墓。”虞朝先扔给她一个新手机就离开了。
虞棠之前的手机早就被摔碎,或者在公路又或者在悬崖。她看了眼手机,联系人里只有一个号码。
有了前车之鉴,她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回原处,谁知道他又会不会往里放置定位追踪器。
虞棠在窗口看着虞朝先上了直升机,看样子是要离岛。这个小岛与世隔绝,想自己出去,毫无可能。
电视成了虞棠在小岛唯一的娱乐方式,哪怕虞棠不看,也会打开电视,让房间有些声响。
伊万端汤过来,“虞小姐,这汤要趁热喝。”
“谢谢。”虞棠接过伊万递过来的汤碗。
伊万手机在此刻来了电话,看到来电号码,他站直了身子接电话:“老大……好的。”
虞棠眼前出现一只手机。
伊万和她说:“虞小姐,老大找你。”
虞朝先不是刚走吗,也不过两三个小时,怎么这么快就打电话过来。
“虞棠,不接我电话?”
虞棠放下汤勺:“手机放卧室了,没有拿。”
“在吃饭?”
“嗯。”虞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你还有事吗。”
虞棠等了两秒,对面没有声音,她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伊万。
伊万犹豫着问:“虞小姐……”
“你叫我虞棠就好。”虞棠知道她在这所得到的一切特权都是来自虞朝先来自虞家。
伊万叫不出口,于是只问:“你现在好了点吗?”
虞棠露出个浅浅的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之前她确实有过活不下去的支撑,可过去只能留在昨天,而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坚信这样留在虞朝先身边的日子不会很久,如果她寻死,万念俱灰的死在昨天,就才真的是和虞朝先妥协。
与虞棠而言,生活远比命运更重要。
到了此刻,伊万对虞棠真是刮目相看,他以前觉得虞棠就是个娇弱的漂亮女孩,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虞棠又软又弱,需要处处小心呵护。但现在伊万发现虞棠和他想得一点不一样。她只是外表柔软,骨子里却藏着一股磨灭不了的韧劲儿。
她敢和老大对峙,为了重要的人豁出命和老大抗衡,敢不服从老大的命令,或者说虞棠就从来就没真的对老大臣服。不仅如此,老大还要用条件交换和虞棠妥协。
虞棠柔顺地待在老大身边,实则从未消散过自己的锋芒,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真正低头,而且自愈力还很强,不会自怨自艾很久也不会一直陷入哀伤的情绪。
谁说这小姑姑弱了,她简直和老大是强强对抗,甚至最后低头的是老大,伊万都有点开始崇拜虞棠了。
而且虞棠对他们说话温声细语,还很温柔心细,他都没发现自己手臂有擦伤,虞棠就拿来了无菌敷贴给他。
就算是低情商的伊万,也发现总虞棠和老大之间的氛围怪怪的,他天生爱聊天且话多,他自言自语地说:“虞小姐和老大看起来一点不像姑侄。”
虞棠听见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起姑侄,她觉得虞朝先和她之间更像是恐怖分子和他挟持的人质。
已经毫无一丝亲情可言。或许,本来就无亲情。
三天后。
阴云低垂,虞延庭的葬礼上。黑色轿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入墓园,在雨中排成长龙。
雨水顺着车顶滑落,在车身上滑出蜿蜒的水痕。车门陆续打开,走下的男女皆是一身肃穆黑衣,面色凝重地撑着黑伞,在湿滑的石板路上留下匆匆脚印。
每当有新到的车辆,车门打开,陈调和阿谨就会引着人向前。这场面既庄重又压抑,整个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汇聚于此,却又默契地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调是不太赞成老大在这时候办这么大规模的葬礼,如果有人趁乱混在里面,老大的行踪信息就暴露出去。
但虞朝先否决了他的提议,陈调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因为虞棠妥协。虞伯照顾虞棠这么些年,完全是把虞棠当女儿来疼,虞棠定然要为虞伯举行葬礼。
最前方停着加长款的灵车,后面紧跟着家族专用的几辆奔驰,中间是一辆黑色宾利。引擎熄灭后,整个空间只剩下雨打伞面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车门轻响。
伊万打开车门,黑压压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虞朝先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后是同样一身黑裙的女孩,缓步走向灵堂。
虞棠面容被薄纱帽半掩,却掩不住周遭探究的目光。
身后的米奇注意到虞朝先掌心上的纱布,立马问道:“老大你手受伤了?”
昨天还没有这层纱布。米奇有种直觉,老大的这层纱布是裹给虞棠看的,这几天老大一直在基地,根本就没见他缠纱布。
虞朝先低头扫了虞棠一眼。虞棠站在变化无常的虞朝先身旁,给他的只有一层不变的漠不关心和冷漠。
只这一眼,虞朝先就确定,他断了手还是断了腿,哪怕死到临头,都不会引来虞棠一丝在意和关心。
而虞棠不关心他的原因很简单——只因虞棠对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对他的事漠不关心。
她甚至会为了个死人又开始哭,却不关心他这个活人怎么样。虞棠瞧见了远处来吊唁的关钟鹏,看到关钟鹏无恙,她心里就放心了。她没上前打招呼,就怕虞朝先又开始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