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给虞棠送水时瞥见老大的领带散了,他出声提醒:“老大,你的领带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虞朝先垂眸,不是看领带,是看虞棠。虞棠才不会帮他,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我看不到怎么整理。”虞朝先无赖起来不分场合,握着她的手,“你帮帮我。”
“那就让伊万帮你。”虞棠想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开,这么多人都在,她可不想被人看到。
他俯身在她耳边,好心地提醒:“可能吗虞棠,要不想被人看到,那就快点帮我。”
虞棠直到这人无赖起来是不计后果,她左右扫了两眼,踮起脚飞快地在他颈间整理。他俯身,她仰头,彼时他们站在一起,身高差恰到好处——她微微抬眼便能对上他的视线,而他稍一低头就能嗅到她发间的淡香。
但她就是如此狠心,一眼都不肯抬起来看他。
伊万在旁瞧着,虽然场合不合时宜,但任谁都得承认,抛去姑侄这层关系,老大和虞棠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登对。
领带很快就整理好,虞棠的手飞速地离开他身上,淡淡香气也随之远离。这是近期二人距离最近的一次,近到她能看清他的喉结。
近到虞朝先只需再向前一寸,就能伸手将人搂住,但在他身前方寸之地的人只是冷漠的将领带结推至恰到好处的位置,然后迅速收回手。
不带一点停留。
男人喉结滚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雨声填补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沉默,而他微微抬起的手就这样悬在了潮湿的空气里,转手拿起旁边的冰水。
有不知情的人以为虞棠是虞朝先的太太,问候的是:“虞先生虞太太节哀。”
虞棠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后面还有吊唁的宾客,再加上对方默哀后就离开了,虞棠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她抬眼看虞朝先,虞朝先表情没什么变化,就是嘴角的弧度上扬了。
她想了想,自己站在虞朝先身边确实容易引起误会,这么想着她还是去到另一边。结果虞棠脚还没踏出去一半步,头顶传来虞朝先冰冷的声音:“你敢走一步,我就立刻走,让你哥哥没人送终。”
“你是哥哥的孩子怎么能走。”想到哥哥,虞棠当即停下脚步,留在了虞朝先身边。
虞延庭葬礼,香江老家宗族里的老人也乘飞机赶来。
虞朝先面无表情地接受各方来客的慰问,虞棠一直在他身旁。
虞棠对这些宗族里的人记忆都很模糊,只好跟着虞朝先身后礼貌地点头叫人,最后发现不需要她主动过去,他们要主动来和她问好。
虞延庭去世,虞棠的辈分是虞家最大的一位,宗族的人对虞棠很尊重,虞棠是虞朝先的姑姑,对他们来说就是“姑奶奶”的辈分。
虞棠不想和他们周旋,只想在灵堂前静静地陪着虞延庭。
虞朝先望向棺椁前的黑白照,他不愿跪虞延庭。
但在虞棠这里,虞延庭和父亲无异。虞棠跪在灵前上香,虞朝先低头看她,凌厉的眉眼难得柔和。
虞朝先燃香同她并排跪在一起。
忙着张罗葬礼的陈调难掩眼中诧异,早在老大母亲葬礼上,虞延庭却在香江不回来甚至在葬礼上从未露过一面,那时老大就已经单方面和虞延庭断绝父子关系。
如今竟然肯跪了。
三天后虞延庭下葬,墓碑上摆满了白色的花。
虞棠见过太过次这样的白花,毫无生机的颜色,在阴雨天里更是死气沉沉。她身体刚好没多久,起身时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她下意识往前栽,因为知道虞朝先在身后。
虞朝先料准一样,抬起胳膊一捞就将人捞回到了怀里。让她在车上等着,就倔着脾气非要跟着走过来,虞朝先二话没说就将虞棠抱回了车里喂了水。
葬礼结束,宗族的人走前盯着虞家仅剩的虞棠和虞朝先二人,自然也少不了要嘱咐,虞棠还小暂且不提,以后招入赘的女婿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虞朝先都二十有六了,也该成家立业,延续虞家香火。
面对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谁知虞朝先看了眼虞棠。
虞棠还是挺怕虞朝先当着老人的面说出来些惊世骇俗的话,她赶紧说:“他会的。”
虞朝先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身上,不明白虞棠说的这句“他会的”是什么意思。他当时的意思是,他的遗产受益人就是虞棠,虞棠就是虞家的香火。
但虞棠偏偏接过了话,说他会的。
米奇过来给虞朝先送手机,是乌州打来的电话,虞朝先揉了揉虞棠的头发去了书房接电话。
揉她头发,这几乎已经成了虞朝先每次离开或者见面时的一个信号,虞棠的回应依旧是沉默。
米奇明白老大为什么让粗线条的伊万来陪虞棠,虞棠再沉默下去估计就不会说话了,亏得伊万话痨。
伊万一直跟着虞棠身边,看到什么都要和虞棠说两句。伊万指着墙上问:“这里挂个小丑的画干嘛。”
虞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墙上挂着毕加索的画她因虞延庭沉浸在哀伤的情绪,慢慢被伊万的各种发现给驱散,或者说是虞棠来不及深陷伤感里,伊万就拉她去看地上的蚂蚁搬家,说待会雨就要停了。
虞朝先坐在沙发上接电话,视线落在窗外的虞棠身上,虞棠蹲在地上看蚂蚁,阳光落在她白皙的颈子上,衬得愈发白皙。小小的背影,瞧着还挺可爱。
“当然,我会安排人如约送到。”虞朝先饶有兴趣地挂掉电话,嘴角含着笑意,好看又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