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妇人的声音又断去了。
稳婆擦了擦头上的汗,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医女上前替祝琰诊了脉,小声询问着稳婆的意见,“怕是脱力晕了,奶奶太忍了,一直不肯喊出声,只苦着自个儿,瞧手掌心?都抠坏了。熬两盏助下血的药来催动催动?要不要问问太医的意见?”
祝琰徐徐张开眼睛,那抹断续的痛楚将她从短暂的睡梦中抽离出来。
太疼了,太疼了……
她那?样?盼着这个孩子瓜熟蒂落,却从?不曾想过过程会如此难捱。
她昏睡醒转,已经熬了整个长夜。
窗纱外?隐隐透出几许鹅卵青色的光,她隐约知道,已经天明了。
这个孩子急于出世,却又与她玩闹,不肯轻易出来。
手心?里大?大?小小的血瘀被白纱缠裹住,敷了药,攥紧了手,应当是很痛楚的,跟肚子里那?抹痛比起来,却显得太清浅了。
屋外?的人来了一波,走了一波。
或是热烈的交谈,或是温暖的关?切,嘈嘈杂杂的声音传进来,过耳而湮没,半点无法入心?。
她的理智和?思想全部剥离掉,只余肉身上的痛楚,无比清晰,如影随形。
身下的褥子湿透,流着血混着汗。
此刻她的样?子定然是极狼狈的吧?
这样?极致的折磨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她分明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
耳畔嗡嗡轰鸣,什?么都听不进。
有人大?声唤着“二奶奶”,有人大?喊着她的乳名。
在模糊而斑斓的一片光晕之中,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安静。
她极力睁大?眼睛,看见一叶扁舟从?落雪的湖心?朝她驶来。
她竟看见小舟之上,一个绝不应当看见的人。
——一身朱红宫装,珠围玉绕的鲜妍打扮。
怀里拥着大?红襁褓,仿佛怀抱着婴儿。
她在对方眼眸里看见倨傲轻蔑的神色。
越来越近,近到——仿佛清晰嗅见对方身上的香味。
祝琰退了两步,惶然望着四周,“不对,不对……”
她喃喃自语,提醒着自己,“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