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庭放下擦拭了一半的天子剑,接过参汤,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碗壁。
“淑妃,”
“猛药方能去沉疴。朕用的这些人,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牵扯,没有畏首畏尾的官场习气。他们就像一张白纸,朕让他们画什么,他们就能画出什么。”
他顿了顿:“至于反弹?朕早就料到了。不反弹,才说明朕这一步棋走错了。”将参汤递回萧淑妃手中:“你看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周元庭的话音未落,江南的风暴已然骤起,其速度之快、声势之猛,远超朝中那些老臣的预料。
一夜之间,江南最富庶的苏州府,各大钱庄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挂出了“暂停兑换银票”的告示。
理由五花八门,无非是“现银周转不灵”“库房盘点”,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任谁都看得出是冲着朝廷的新政来的。
一时间,无数依赖银票结算的商队傻了眼。
价值连城的丝绸堆积如山,却换不来可以通关过卡的现银。
丝绸商队死死地卡在了运河关卡,进退不得。
商人们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货物积压,资金断流。
更激烈的冲突发生在茶市。
数十名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大茶商,此刻竟脱下了绸缎长衫,换上粗布短褂,亲自带头,抬着一口口装满陈茶的巨大木箱,将扬州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声称朝廷加征商税是“与民争利”“竭泽而渔”,甚至喊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誓死不为陛下新政铺路”的激烈口号。
一时间,城门内外,人声鼎沸,怒气冲天。
消息飞入京城,再传入皇宫。
周元庭看着奏报上描写的混乱景象。
他只是淡淡地吩咐备驾,目的地——扬州,官盐场。
扬州官盐场,常年弥漫着一股咸湿的海风气息。
盐运使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元庭身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天子驾临带来的无形压力。
周元庭负手立在一座盐山前,忽然转过头,看向身旁战战兢兢的盐运使:“爱卿,你说,这盐引若是能在咱们新开的官办银号里,直接兑换成现银,而且,还能让商人们预购半年之后,甚至一年之后的海盐,会是个什么光景?”
盐运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结结巴巴道:“陛…陛下…这…这恐怕不合祖制…”
周元庭没再理他,只是望着那无边无际的盐山。
江南士族的命脉,不仅仅在于田地,更在于他们通过钱庄掌控的巨大现银流。
想要打破他们的垄断,就必须釜底抽薪,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钱”,来击溃他们。
盐,就是他的第一把武器。
仅仅三日之后,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口,新开张的“大周官银号”门前,一面巨大的黄榜被张贴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黄榜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内容更是石破天惊:其一,凡持有官府发放之盐引者,缴纳商税时,盐引票面价值可抵扣三成应缴税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