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越来越快,越来越准,余下的时间,就显得漫长。
这阵子,他身上还有一件烦心的小事——那个铃铛。
他把它丢了。
第一次,他把铃铛丢进了城南的河里。
第二次,他把铃铛丢在集市的人堆里。
第三次,他把铃铛用布包好,埋在城外的土坡下。
他不再想它,也不再提起它。
从那以后,沈昀现自己的运气还是一样好。
账房里,最难查的错账,他随手一翻就能找到;前院最挑剔的客人,他一曲下去,总能让对方满意;甚至连走路,他都能避开每一个水洼。
他心里明白:运气,靠的是实力和准备。
有一天,秦妈妈把他叫到小厅。
“你最近,似乎很闲?”她问。
“事情做得快了些。”沈昀答。
秦妈妈笑了:“你这本事,留在院里,有点屈才。”
“我只做我该做的。”沈昀道。
“你该做的,或许不止这些。”秦妈妈意味深长地说,“你若愿意,我可以把更多的事交给你。”
“多谢秦妈妈。”沈昀躬身,“我只想把手上的事做好。”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闲”,是实力带来的余裕。他不急着往上爬,也不急着向外扩。他在等——等沅沅在仙门站稳脚跟,等自己把该做的都做了,再决定下一步。
半个月后,清虚门外门传来消息:新收的杂役弟子开始上工,挑水、劈柴、扫院子,规矩严,活也重。
又过了一个月,温先生收到一封沅沅的信,字迹歪歪扭扭,写得很短:
“先生,我在山上很好。每日挑水、劈柴,手上起了茧。夜里风大,我会读《义理》。阿昀不必担心。”
温先生把信转给沈昀。沈昀看完,只在信底写了两个字:“平安。”
他没有回信。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时间和磨砺。
这期间,城里也不平静。
有人嫉妒沈昀的名声,暗中挑拨,说他恃才傲物;也有人想拉拢他,许以重金,请他私下赴宴。
沈昀都一一回绝。他在院里的地位却越来越稳。
秦妈妈对他愈信任,重要的宴饮都交给他打理。宁夫人也常来院里听他弹琴,偶尔会问起沅沅。
“她在山上还好。”沈昀每次都这样回答。
“孩子总要自己走一走。”宁夫人笑道,“你这做兄长的,已经尽到心了。”
沈昀笑而不答。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却不平淡。
他的技艺越精湛,心境也越沉稳。他偶尔会在夜里走到院门口,望向城外的方向,目光平静。
他知道,路还很长。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沈昀的“闲”,从来不是无所事事。
白天处理完院里的事,他会回到空无一人的小院,关起门来练字。起初只是练《兰亭序》《九成宫》,后来练着练着,笔尖竟能凝住墨珠,落纸时不渗不晕,一笔下去,字里竟隐隐透着股沉稳的气。有次秦妈妈来小院找他,瞥见桌上的字,指尖拂过纸面,忽然说:“你这字,已经有‘骨’了。”
沈昀没接话,只把笔搁在砚台上。他自己知道,这“骨”不是练出来的,是这些年在红尘院见惯了人情冷暖、在账目里算清了利弊得失,一点点沉淀在骨子里的。
除了练字,他还开始琢磨琴。以前弹琴是为了应付宴饮,后来弹着弹着,竟能从琴声里听出客人的心思——若是焦躁的权贵,他便弹《平沙落雁》,让琴声像流水般抚平对方的戾气;若是失意的文人,他便弹《鸥鹭忘机》,让调子里多几分旷达。有次一位被贬的官员来院里,听他弹完琴,竟红了眼眶,说:“你这琴声,比我家里的老琴师还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