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门外门,天未亮。
青石阶上,水汽蒸腾。沈沅把粗布衣扎紧,提了十桶水,从山脚到山腰,往返十次。手指磨破,掌心老茧叠老茧,她不喊累,眼神却越来越亮。
傍晚,外门弟子都散去,她独自留在演武场,对着木桩站定。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像把山间清气尽数纳入。她没有掐诀,也没有念咒,只凭一双肉掌,一次次拍在木桩上。
掌风渐起,落叶回旋。她的步伐越来越稳,呼吸与心跳合拍,汗水沿着脊背滚落,却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热雾蒸腾。
突然,她低喝一声,侧身、沉肩、吐气——
“砰!”
木桩应声断裂,断面平整。
沈沅垂掌而立,背脊微微起伏,眼尾有汗,目光却清冷如霜。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红得烫,却在片刻间褪热,留下一层细密的茧光。
这不是任何法修的法门,没有灵光、没有符纹,只有肉身与筋骨在一次次极限冲击下,被她硬生生磨出的秩序与力量。
夜深,她在柴房里,借着微弱的灯火,把白天的节奏、呼吸、力的瞬间一一记下。
第二天清晨,她在石阶上奔跑,足尖点地,身形如箭。到了第七十阶,她突然提膝、拧腰、出拳——
“嘭!”
空气被打出一声闷响,落叶被震成一个小漩涡。
她收拳,眼神平静,继续向上。每一步,都比昨天更轻、更稳。
这,是她自己走出的路——以身为器,以息为法,以汗为墨,在一个只有法修的世界里,硬生生磨出了“体”的锋芒。(那大家有没有猜到整个三权界的武道到底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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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连绵的春雨把城笼罩在细密的雨幕里。红尘院的檐角下,风铃被雨丝打得轻轻作响。
沈昀立在廊下,一袭素衣,手中一把油纸伞,伞檐滚落的水珠连成一线。
雨巷深处,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青石台阶下,被雨打得浑身湿透。她不过九岁光景,怀里死死抱着一只裂了口的粗瓷碗,眼里却有股不服输的倔强。
沈昀本打算径直走过,可当那孩子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望进他的伞下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那双眼睛,像极了他记忆中妹妹的眼神——干净、倔强,带着不向命运低头的光。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俯身,把伞往她头顶一倾,声音淡得像雨:“起来。”
女孩怔了怔,迟疑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小手冰冷刺骨,沈昀的指尖也凉,却没有缩回。
“脏兮兮的,”他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先叫你兮兮吧。”
这名字带着几分戏谑,却奇异地贴合她此刻的狼狈。女孩眨了眨眼,低声应了一句:“嗯。”
她的声音细得像雨丝,却被他听得分明。
沈昀没有问她的来历,也没有说要带她回去。他只是转身往回走,伞沿依然倾斜在她头顶。兮兮没有犹豫,默默跟上。
穿过雨幕,回到红尘院的侧门。门房见是魁,连忙开门。
“去账房领一套最小的冬衣,再去厨房要一碗热粥。”沈昀吩咐,语气平平,不带任何情绪。
“魁,这孩子是……”门房忍不住问。
“叫兮兮。”他淡淡道,“从今往后,在我名下。”
门房一怔,连忙应声退下。
沈昀把伞收在门廊,迈步向内。兮兮跟在他身后,步子很小,却很稳。她不说话,只在每一道门槛前停一停,似乎在记路。
回到自己的小院,沈昀把外袍解下,随手搭在屏风上。屋里燃着炭火,暖意氤氲。
“坐。”他指了指炉边的矮凳。
兮兮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她的眼睛却不老实,悄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墙上挂着的琴,案几上整齐的字帖,以及窗边那盆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的青竹。
“我不问你的过去。”沈昀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声音依旧很淡,“从今天起,你住在我这里。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